第十二章 武生

早在两三年前，得月楼突然从外班引入一个新人。也是个唱旦的，那模样比赵红云年轻的时候都还撩人。那一双眼睛里，简直长了两只手，每一只手上都有一个大钩子，极其会勾引人。取个艺名叫“翡翠红”。她这一来，把水至场头面人物的魂就勾走了。包括乡长徐耀祖。没想到这个“翡翠红”，外面有一手，里面这一手也不差，没来多久，就跟洪七打的十分火热。舞台上、舞台下，都眉目传情，把个戏词当情话，把个情话当戏词。咿咿呀呀，啊啊啊啊，两厢里，都十分热络。赵红云岂能看不出来？就暗自跟洪七赌气。这个洪七，可能心里也的确有了其他想法，乘势就不理赵红云了。赵红云就不是个吃哑巴亏的人，她一天到晚在找寻机会报复二人呢。某一日，得月楼上演大闹天宫，武生洪七演孙猴子，“翡翠红”演王母娘娘。但中途，代表蟠桃树意像的三把叠起的椅子突然倒塌，洪七被重重摔下，折断了踝骨。人说牙痛长一点，腿痛就会短一点。即使后来都医治好了，可怜的洪七，还是一条腿短了一些。走起路来，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踩在地上，一个声音强，一个声音弱，就像打拍子一样。武生洪七，就这样成了跛子洪七。

不要以为洪七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究竟何人使坏？他不想撕破脸大闹，但毅然决然地彻底跟赵红云断了关系。赵红云恨的血喷心尖尖啊，你为个新来的婊子，就置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于不顾？你真是个薄情寡义的臭男人！赌咒发誓此生不再看洪七一眼，脸都不会向着他所在的那个方向。赌气转身就嫁给了封老爷。

但洪七也是命苦，才刚刚和“翡翠红”对上眼，还没有完全勾搭上，腿就折断了。武生洪七，成了跛脚洪七后，上不了台，唱不了戏，端茶递水的伺候人，其实就是个瘪三了。“翡翠红”的眼睛是长在额头上的人，哪里还看得上他？可怜的洪七羞愧无比，就常常躲着不见人。只是在夜晚，于黑暗之中，忽然会传来他反复吟唱的《窦娥冤》：“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为天！只落得泪水涟涟！”

都说目下的洪七，窝囊死了，委屈死了。赵红云听到后，心痛死了。该怎么办才好啊？真是愁死了。该死的两面三刀的臭洪七，当初你若不在“翡翠红”那婊子面前流口水，老娘也不至于嫁给这么个糟老头。哎，也是老娘命苦，也是老娘前世欠你的，老娘命中该有此一劫。当晚就收回曾经发下的毒誓，跑去得月楼，钻进了洪七的被窝。抱着洪七叫着心肝宝贝，心中却悔恨自己任性带来的恶果该咋个收场？两个人说了不少体己话，流了不少的咸眼泪。洪七说：“师妹，我洪七要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赵红云说：“师哥，我红香玉愿意与你走天涯。”

两个人回避着当下尴尬，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突然赵红云恶狠狠地说：“不能让封怀礼那老不死的白占咱便宜，我得找补点什么。”

洪七也同意，说：“师妹，你说的对，弄他一大注银子再远走高飞，我们也好神仙眷侣……”

……

李得发说：“后来的事情，连长你都知道了。”

封啸天咬牙说：“好吧，也算他一个吧。好一对神仙眷侣！”

刚才说完这头，大手就过来报告他这几天了解的情况。赵红云的贴身丫鬟宁小娥，杂工吴能也参与其中。另外，这个吴能是吴富才的侄子。

情况不断向封啸天这里汇总，一个惊天丑恶的阴谋就这样被封啸天抽丝剥茧看了个仔细。他冷静地复盘之后，才发现这件事情的起因竟然是前年赵红云来庄园唱堂会。悲剧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慢慢生发了。李得发说：“连长，是不是该摊牌了？”

封啸天笑着看唐刀子，问：“东厢房差不多该开始装修了吧？”

唐刀子说：“今天看到吴富才叫吴能去找泥瓦匠和木匠了。”

封啸天站起来甩手，胸有成竹地说：“宝物现身时，正是动手时！”

大手问：“连长，啥宝物？”

封啸天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