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圆一章 怒其不争
李太后对谁为储君本没有多大兴趣去干涉,毕竟等到储君上位,自己也或许是百年之后了。
她作为一国之尊中最年长的一位,看的其实是更远的东西。
现如今,朝内明争暗斗,但本质还是在为皇帝和国家着想,只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利益而已。
但涉及到立储问题,诸臣之中则是打起彼此的小算盘,算计支持的皇长子或是皇三子即位后,自己和自己的后人能得到多少好处,又能把另一方和另一方的后人打压到哪步田地。
在李太后的价值观里,权力,可争;利益,可谈;内耗,绝不可取。
她看见的是大明数百年的基业长青,而不是本朝一位皇长子和皇三子的事。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不支持任何一方,但会对明显占据优势的一方施加压力,这才是李太后的处世哲学。
反观如今这件事,郑皇贵妃在赈灾募捐一事上就凭财力占了上风,皇帝明知不该助长此女之势,却仍容忍、乃至授意首辅写出如此不敬、谄媚之词。
如此还则罢了,她郑梦境近日才得皇七女,在后宫已是如日中天。
万一此女借此题发挥,重新提起其受孕前,皇帝一直在向她承诺过的册立皇三子为储之事,李太后怕这一次谁也再无法影响这件事的走向。
出于这个目的,才把王皇后叫来慈宁宫,听一听田公公给带来的消息,没想到“老好人”终归是“老好人”,王皇后自己不因为被大臣忽视而懊恼就算了,竟然反问自己捐两千两是不是少了一些,应该替皇长子和王恭妃再捐两千两。
李太后拍桌子生气的是这件事,“老好人”从来抓不住问题的本质,反倒一味地去关注无谓的细枝末节,以如此方式养育出来的皇长子,将来怎能不让人堪忧?
如今皇长子即将十岁,皇三子也已六岁,储君问题在接下来几年只会愈演愈烈,太后自己精神日渐见短,总有一日无暇顾及这些事情,王皇后又是个完全指望不上的主儿。
就在怒其不争之时,跟着皇后一起来慈宁宫的“机灵讨厌鬼”李敬妃和皇后耳语了起来,屋里拢共就这几人,说的什么悄悄话呢,太后气不打一处来,怒斥了这无礼的女人。
本以为李敬妃此女空有个好躯壳子,稍微会点酿酒之法,别无他用,没想到她跪在地上说的这番话却深得自己的心意,李太后侧目瞟了她一眼,心里的火消去一些。
她又看了看身在此屋、心不知去往何处的王皇后,再顺着王皇后的目光看向未满十岁却已经有老者静修习性的皇长子,深深吸气又呼了出来,“罢了。”
“你此言不差,但蠢得可笑,我和王皇后乃深宫之人,与皇帝有何江山社稷可谈。‘千岁’这等琐事在立储此等要事之前有何可相提并论的。立谁为储,皇帝自有分寸,岂是后宫几人可做决断的?糊涂!”
李太后嘴上虽然不肯放松,但内心对这女人的好感上来不少。她身上带有一些和郑皇贵妃相似的特点,心脑有些邪,过去数月,皇帝与她相处也甚多,或许在关键时刻,可堪一用。
“起来吧,还站着作甚。此事我们再议,下次若召你来,你可别迟了。”李太后的话是对着李敬妃说的,但眼睛看向的是王皇后,又不经意地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