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摔打吧，东北军（下）
“怎么办，摔打他，毒打他！”陈恩亮好像知道张廷枢会有此问，不急不缓地说道。
“摔打，毒打，怎样打？”张廷枢一下就从迷懵中醒来，急急问道。
“我的一些做法也许对你可能有启发，你不妨听听我接手这支队伍时是怎样做的。”陈恩亮又点上一支烟，慢慢地说起这几个月的经历。
“我的第一个做法就是换将，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个长官，就是部下的表率，也是这支部队的灵魂。
“我在随统带部步兵队来沈阳的火车上，就发现，大部分军官，特别是领队的军官，在火车上就开始拉帮结派，培植手下。他们不是通过在工作中的正确交往和配合，来选任得力骨干，而是通过许愿、私人恩惠的方式来笼络手下。不去想怎么训练部队、提高兵员素质，而是约饭局、牌局。当时我就觉得，他们要得逞，不仅会架空我，还会极大地腐蚀这支部队的灵魂。一到沈阳，我就把所有的带队军官赶出去，最后这些人那来那去，全部退回原部队。
接下来我把讲武堂学兵队的学员当成骨干，与新兵混编，干部只任命到班排两级。我幸运的是，我得到了这批学员兵，毕竟他们还没机会被腐蚀，还有股正气在身。大部分的班排长都是学员兵担任的，步兵队原定的军官也有一部分担任班排长，我可不管他原来的军衔如何。但我告诉他们，要想当更高的级别的军官，可以在同其他班排长的竞争中胜出才行。有的少尉军官连班长都没当上，就是因为他们是兵油子出身。我就是要明确无误地告诉大家，这种兵油子，在我这里出不了头，谁要学着他们的样，也不会有个好。
所以说换将不是目的，只是手段，要通过换将来剔除军中的腐朽病灶，树立正确的军队气质和价值观，让大家随时感受到这种氛围，分得清是非对错。
第二步就是立规矩。既然要成为一支新型的军队，就要有不同于以往的新规矩。军中的规矩是什么，就是军规、条例、规则等等，目的就是要培植正确的做事态度和做事的决心。军容军貌，军风军纪，内务条例，工作管理、目标考核，军功奖惩，所有这些都是要培养部队所有成员正确做事，尽力做好的态度。光有制度是不行的，没有监督考核，制度就会流于形式，一定要在内部建立长官直管的监督组织，长官的认真，就是制度执行效果的保证。我就为这事，把头一批班排长也撤换了三分之一。长官都没有遵守制度、管理执行的意愿和决心，他就不会成为好军官。正确的带兵是运用制度管兵，以往那种靠拉拢施恩方法带兵，严重缺乏公正性和严肃性，是带兵的大忌。
第三步是建立正确的集体氛围，我前面说过，以往的东北军中存在着一种帮派会道门的江湖气。这是一种很有害的风气，让官兵们失去了正确的相处和协助的方式。导致了上下都不热心搞好自己的本职，热衷于相互包庇和派系倾扎。所以我的做法是官兵平等、废除体罚士兵，设立士兵指导员职务。这些指导员由士兵推选，在团营连三级享受与同级主官相等的军职，平时负责管理本队的士兵生活事务和思想工作，战时协助军事主管掌握部队，提调士气。”
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当透明人的瞿振渝算是明白了，这是陈恩亮向东北军搞政治渗透。在暂时没法树立军队的政治信念的情况下，建立一个受陈恩亮个人恩惠的人力资源体系，在这些指导员亲近士兵维护士兵的同时，实现他引导和控制士兵思想，最终控制部队的目的。这和共和国军队独有的政治委员制度很类似，起码在建立正确的军内风气上能够起到明显的效果，所以他插言帮腔；
“这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创举，起码在短期可以实现对官长恶行的制衡，避免他们将士兵视为自己的家产，通过自己的职权优势，将部队裹挟成私军，欺上瞒下，欺压和迫害正直的士兵。
二弟你想啊，这个指导员制如果由你建立，并保证各级指导员的行使同样的管理权力，恩自上出，那么那些推举指导员的绝大多数士兵，就能直接感受到你对他们的关心。那样你就能更容易地把自己对部队的想法贯彻到底，对部队的了解和掌握都能得到极大的增强啊。”
“虽然在基层部队设立指导员享受同级军官的薪水，相当于一挺重机枪的花费。但是通过他们在军中建立正确的集体观、荣誉观和使命观，这提升的士气和精神转化成战斗力，不是成倍增长嘛！岂是一挺重机枪能比得上的。”陈恩亮补刀又说道，做了总结。
张廷枢现在听到了这个奇妙的方法，慢慢地转忧为喜，连连点头，称赞不已。以往自己对部队往往是用“指挥—控制”这种传统的方法，往往由于指挥层级的增加，而出现效果递减的问题。现在通过“士兵指导员制”，相当于自己多了了一个控制部队的手段，树立了士兵对自己忠诚的载体。而且士兵在生活、待遇方面的怨气通过这些指导员疏解，对保持提高士气也是有大用的。一想到这种种的好处，不禁击掌欢呼：
“三哥，这些办法都好，尤其是第三个办法更妙，它的变革阵痛比第一种要和缓许多，我是彻底服了三哥了。我才疏学浅，摊子也大，手下的军官也没几个拿得出手的，你要让我换将，势必搞的一时大乱，我是确没有能力独自支撑。惭愧！惭愧！
三哥搞的这个指导员制度就好得很！我是这么理解的，指导员不仅是维护士兵的权益，管理士兵的生活，还可以监督这各种新制度的执行，督促军官练兵、用兵，其实也能达到了换将的目的了吗！”
这回轮到陈恩亮和辛昕吃惊了，看着面前还在兴奋不已少爷将军，这位显然把军队的改革这种系统性很强的问题想简单了，想凭着一招就就解决所有问题。
陈恩亮沉吟了一下，转身吩咐勤务兵到他的帐篷里去拿《士兵指导员职责条列》那本书，他不完全认同张廷枢把指导员制度的作用无限夸大。
“指导员是有这个职责去监督军官执行制度的权力，他的评价也是事关军官升降赏罚的重要意见。对士兵也一样，他也负有协助军官监督士兵的权力，只不过我们希望他是通过帮助和交心的形式，要士兵履行自己的义务和工作。我这里实行指导员制度想来会比你那里要容易些，毕竟我的士兵都是新丁，还没有形成难以纠正的绿林习性，没有因为小团体利益而形成帮派，士兵们民主选举指导员时，会相对公正。
但你在推行这种制度时，要小心已经结成的帮派采取不公正的方法，选出自己的代言人。大多数情况下，基层主官的势力最大，万一选出的人成了主官的帮凶，那可是弄巧成拙了。”
还算对基层部队有所熟悉的张廷枢闻言一想，确实如此，只要以权谋之，那个基层军官不能用权势拉拢一帮人站在自己这边呢。这样的选举，肯定不敢保证是公平的。刚才自己还为自己想法自以为高明，经这么一说，顿时又失望起来。
“但你可以把选出来的指导员异地而用啊。打个比方，一连选出来的指导员，调到二连去任职。我想既然指导员是官职，他的威望来自士兵的拥戴，这异地任职的指导员，就要先和广大士兵打成一片，取得他们的信任，才能履行好职责。所以我判断这个方法虽然会稍微见效慢些，但总能起到积极的作用的。”
陈恩亮不想张廷枢畏难而放弃这种方法，继续给他出主意。虽然他嘴里不敢说的十分肯定，但心里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后世共和国的军队，实行的双首长制，行政主管和政工干部，都是要轮岗的，从不会让一个干部在一个岗位上长期任职的。他自己也不是在主官——参谋——行政干部这几种身之间来回转换任职吗，只要用心，熟悉工作并合格地履行职责，也不是克服不了的困难。
听了陈恩亮的办法，张廷枢才心中略微安定下来。
陈恩亮接着提出了两军对练的方法，都以连作为对练单位，双方互为假想敌，进行各种技战术的对抗演练，互相发现问题，纠正问题。
陈恩亮做过918事变及以后的军事形势推演，自己手里这万把人，粉碎日军918偷袭是没有问题的，应付关东军短时间的反扑也大体有把握。但若日本人增兵，那就极不乐观了。如果有张廷枢这个旅的帮衬，也许还可以和日军的援军多周旋段时间。因此他也是真心诚意地想帮助12旅提高战力。今天他对张廷枢费心交好，也是此意。
张廷枢见陈恩亮能如此相帮，也是心里感激，痛快的答应了。放下心事，张廷枢便频频举杯邀酒，三人便又畅饮一起来。
这顿饭让张廷枢吃的并平时畅快不少，还没吃完，他就已经酩酊大醉，被扶到一座专门接待客人的帐篷内休息去了。
陈恩亮和瞿振渝两人也不吃了，回到陈恩亮的帐篷里，互诉些衷情，交流了最近山外面的情况和下一步的打算。其间，瞿振渝还曾不好意思地询问了陈恩亮长时间呆在这个营地的原址处，有没有发现可以回到后世的门道或机会。没曾想，陈恩亮没心没肺地说没有任何发现，便不再和他谈论这方面的事情了。瞿振渝黯然神伤了好一阵子，久久不能入睡。两人最后就在帐内抵足而眠，就仿佛他俩来到这个世界头一天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