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为臣

燕都长安，集三千繁华也。酒楼铺户，人声鼎沸，珍肴琼浆满宴席，宾主皆欢尽开颜;踩楼飘带，美人如云，一段薄纱轻帐，遮一室绝色胭脂;骏马长嘶，香车行过，官家贵人身旁过，唯留艳羡于心中。

朱漆府门，白墙青瓦，将市井喧嚣隔绝在外。府内阆院琼楼，雕梁画栋，却无烟花三月的春色潋滟。园中凄凉，不闻鸟鸣莺啼，不见姹紫嫣红，唯有那雪白梨花盛开枝头。林间时而见一两仆从身着素稿，正将采摘来的艳丽花朵埋入土中。

一株矮桃树旁，正忙活着两个十余岁的小婢女。眉眼娇俏的女孩嘟囔着：“阿姊，我累啊。”旁侧面容寡淡的少女道：“你我既为人奴婢，便应竭尽所能，为主子做事。若是连区区疲累也不能勉强，何不去做那千金小姐？”女孩子捏尖了嗓：“只可叹我没有那个命啊，生来便得伺候旁人！”阿欢斥道：“阿乐，我等虽非是高贵命，却也不应自卑自贱，做好自己的分内事，用本事挣饭吃才是正道。”阿乐暗自不服，却也不再言语，默默干活。忍了一会，终是又艳羡道：“国公爷也真是深情，夫人去了，竟是连府中艳丽花朵都不再留着。”语毕，不远处便有小婢女步近，接了话：“国公爷这哪里是深情？这阖府上下，夫人是最喜欢这些个艳丽色的，倒是鹤岚院那位，独独喜欢素色。”“那国公爷何不叫人直接拔了这些桃树、连翘……也省得我等累死累活的埋花了。”阿欢暗地里掐了阿乐一把，叫她莫要多言。阿乐却乐得有个知心人，轻巧躲开。那小婢女答：“我前些日子回去探亲时打听着，当今圣上正习得一门养生之法，此术需集草木精华，遂命近三月来京城不得伐树斩草。”阿乐咂舌：“原是如此，倒是苦了我等做奴婢的。”阿欢蹬她一眼，不由分说，与那小婢女打了招呼，便扯走了阿乐。

荣国公东府，白纱漫漫随风飘荡。堂内灵柩前，小小女郎跪得直挺，眸中却不见神彩。暮然，房门大开，垂髫小儿快步上前，使劲拉扯着女郎衣袖：“你起来，你怎么还敢祭拜母亲！”女郎朱唇轻启：“靖哥儿，休得惊扰了母亲。”“分明是你害死了母亲，这时候倒假惺惺来训我了。”女郎一顿，随即明了，眸色一沉：“靖哥儿，你也该分清楚亲疏了。这阖府上下，你如今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你自己，能够信任的也只有阿姊，若是旁人说些什么你便信，母亲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樊靖冷哼一声：“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最清楚。”随即跪在蒲团之上：“你走，我来守。”女郎静默片刻，起身离去。

出了灵堂，春风拂面而来，女郎忘向林间那仅剩的洁白梨花，神色如常。侍婢上前，随主而行。女郎步至一处院落前，婆子方要入内通禀，却被一只素手拦住，女郎旁侧的侍婢淡淡道：“茹姨娘好大的架子，大小姐可不是来拜见她的。”婆子面上难堪：“不过是走个过场。”“国公府何时出了个小姐见姨娘还需等候通禀的理，难不成你家姨娘比大小姐还尊贵？”婆子忙道：“是奴婢不懂规矩，还请大小姐勿怪，您快请。”女郎目不斜视，缓缓步入院子，茹姨娘早已听见了动静，只得出来候着：“今儿是什么风把我们阿亦吹来了？”婢女冷道：“还请姨娘留心言辞。”茹姨娘笑容一僵：“阿亦，你瞧，咱们娘俩说话，这婢女倒好……”不待语毕，樊亦便道：“姨娘，你的身份注定你只能唤我大小姐，娘俩便更是僭越了。还是说你，已经不准备只做个姨娘了？”茹姨娘收了笑容：“大小姐这是非得为难于我？”樊亦微抬眼眸：“我只是来提醒姨娘，别忘了你的身份，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便切莫多言。若是你管不住自己这张嘴，自是有人帮你管。”“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茹姨娘眉眼间夹藏了几分怨恨，樊亦却不慎在意：“还要我重复一遍？”两相对视，茹姨娘终是道：“妾身知晓了，下次定不敢再逾矩了。”樊亦转身出了院落：“不会有下次了。”身后婢女回首道：“茹姨娘，大小姐还想让你记住，何氏的下场。”茹姨娘脸色瞬间苍白，攥紧了手中巾帕，不敢再作言语。

离了茹芳院，樊亦方道：“派几个可靠的小厮到靖哥儿那边去。”婢女应诺，旁侧有小婢女疾步而来，匆匆行过一礼，便道：“禀大小姐，圣旨已到，国公爷命小姐至前厅领旨。”樊亦步子不停，道：“我知悉了，你去吧。”小婢女再行一礼，又去通禀他人。

前厅已聚满了人，西府二房的诸位也都来得齐全。身着暗红宫服的白胖太监一张脸活赛包子，正道着节哀，脸上神情却因圆胖而不见悲色，甚是滑稽。众人皆跪地听旨，太监嗓音尖细，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荣国公之妻樊阮氏贤良淑德，蕙心兰质，追封一品荣国夫人。其女阿亦秀外慧中，淑德含章，念其父忠君忠国，遂聊以宽慰，封燕帧郡主，赐字为臣，赏黄金五百两，锦布十匹，钦赐。”荣国公樊玟脸色阵青阵白，接了旨又命管事给宣旨太监塞了银两，送其出府，方拂袖离去。袍袖有意无意间扫过樊亦面颊：“为臣，好一个为臣！”樊亦起身整理了衣裙，施礼道：“恭送父亲。”

皇帝的赏赐无疑是给赐字打了个掩护，倒也是“给足了”面子。身处深宅，虽无从得知前朝事，但就此来看，皇帝已经不准备再忍他这个喜弄权的“舅爷”了。荣国公势力再大，又怎能斗过皇权。荣国公府，朝不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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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文，望喜爱。女主虽身在封建社会，但作为现代女性，我们想要看到的，也不会仅仅是一个为封建思想所捆绑，局限于宅斗的女性形象。这是一个逐渐成长的故事，一个古代女子逐渐活出自己人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