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渊缘(6-9)太剧透了
晴天霹雳。
五雷轰顶。
思倾怔在原地。
“呃,”周澂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以往的伶牙俐齿悄然无踪,只剩下笨嘴拙舌,“我看得出来,你其实挺喜欢上神的对吧?那日你私自出宫,我就猜到你是去沁水了。你没听我说吗,这种推论虽然显而易见却又漏洞百出,如果我是小侯爷,干脆就把上神也一起弄死……呸呸呸!我在说什么啊!思倾,你别听我胡说八道,我这都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我知道了。”思倾还是不甚清醒,“谢谢你安慰我,其实我就是觉得……我就是觉得……”
她想起了初见时举杯浇愁的他。
“这都什么事儿啊……”思倾捏捏山根,看到周澂担忧的目光,“澂儿,不用担心,我很好。我去给我父王写封信,他说不定有办法。”
周澂还想说什么,思倾已经起身走了。
果然是这样吗。
思倾回了重华宫,想去书房写信,刚跨进书房的小院,就和夹着一沓书籍卷轴的云垂影撞了个满怀,有两个卷轴被撞掉在了地上。
“温思倾?”云垂影风风火火的。
“宫里不比别处,请郡主谨言慎行。”和璧抢在思倾之前。
“嘁。”云垂影没理她,蹲下去捡卷轴,“狐假虎威。”
“不用。”思倾忙帮她捡起来,“你叫我温思倾,那我以后就叫你云垂影。怀璧,你去送郡主回去。”
“是。”怀璧福身,接过了云垂影手里的书本。
云垂影看了思倾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公主何必与她客气。”和璧愤愤不平,“没规没矩的南蛮子,也配得上郡主高位?”
“合璧!”思倾略带责怪,“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婢子还不是替公主不平……她就是故意欺负您!”和璧跺脚。
“算啦算啦,这都不重要,她千里迢迢来这,估计心里也不痛快。”思倾道,“你以后别理她就是了。”
“好吧。”合璧瘪了嘴,“都听公主的。”
她们走进书房,和璧找来墨块研墨,却在砚台下发现了个小册子:“公主!您快来看,这是什么?”
思倾正想着要怎么和父王说这事呢,她坐在桌子前,随手翻开了那本簿册——
其上墨痕未干,不是周澂的字迹,想来一定是云垂影方才落下的了。
“应该是云垂影的,一会儿怀璧回来让她辛苦再跑一趟吧。”思倾扫了一眼,就放下了。
“哼,我倒要看看,这南蛮子都写了些什么。”
“和璧——”思倾没拦住,叫和璧给抢去了。
“诶,好奇怪啊,这——忘川……公主,这个字念什么?”
思倾听到“忘川”二字时便浑身一激灵,等看到那切切实实的三个字之后,更是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
“忘川戒?!”思倾念出声,“快,先给我看看!”
“公主?”和璧不敢多问,又想到如果云垂影发现落下了这个本子,她们若是被逮个正着可就不好了,便去门口为思倾守着。
思倾大概翻了一下,里面写的全都是关于忘川戒的东西。
怎么回事?云垂影查这些做什么?难道身为主角之一的妹妹,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她,也不知道当年事情的全貌?
前面没什么好看的,思倾多少都见过但在后面,思倾看到了解开忘川戒的方法。
能解开?!
“郡主!郡主!您慢着点!”怀璧的声音——完了,云垂影回来了!思倾手忙脚乱的,想找纸笔把这页誊抄下来,可墨没磨多少纸也没找到——不管了,豁出去了!
“哎,郡主留步,”是和璧,“公主正在里面给给冥王殿下写信,吩咐了不让人打扰。您先请回吧。”
“不行,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云垂影要硬闯,“你让开。”
“郡主莫要欺人太甚。”合璧怀璧一同挡在云垂影身前,“您先是直呼公主名讳,殿下大人大量,不同您计较,您现在又想打扰殿下写家信,到底是何居心?”
“你们赶紧让开,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云垂影自知理亏,没有直接挽起袖子就上手,而是冲里面大喊:“温思倾!我落下个东西!你赶紧让我进去!”
“郡主!莫要扰了公主!”和璧道。
“是郡主来了?没事,你们赶紧让她进来吧。”里面思倾说话了。
云垂影与和璧互瞪一眼,便进去了。
“不好意思啊,”思倾道,“我方才去后面阁子里找纸去了,不知道你来。后面有许多漂亮的花笺呢。”
“怎么不让她们给你找。”云垂影扫了一眼桌案,上面有研了一半的墨块与几张散落的花笺。
“这种东西当然要自己挑啊。”思倾不好意思的笑了,“对了,我听你说是有东西忘在这里了……”
“是这个。”云垂影抽出了压在砚台底下的册子,“你没看吧?”
“你不说还没注意呢,”思倾强笑道,“写的什么啊?值得你跑这一趟。你和怀璧说一声,让她送一趟不就得了?”
“没写什么。”云垂影收好了册子,仍盯着那方桌案,“那我先走了。”
“嗯嗯,好,等我写完了,澂儿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一起吃晚饭。”思倾道。
“嗯。”云垂影应了,转身走了,还不忘再瞪和璧一眼。
思倾忙让和璧怀璧守好门,她迅速拿笔把方才记下来的东西都写在纸上。
真是心都快蹦出来了。
吹干了墨,思倾便将花笺小心地收好。她又给父亲写了信,说的都是家常琐事,没有提忘川戒的事。
她父王还没到幽冥司呢,就开始给她写信,一天一封,思倾现在都攒了小半筐了。
不过……需要准备的东西还真多呢。思倾想着花笺里的内容——她没敢忘,直到现在那些东西都清楚地印在脑海里。她又想起云垂影对于扶渊的敌意,打消了与云垂影合作的念头。
云垂影她到底想干什么呢?思倾觉得,云垂影这人虽然脾气急了一些,人倒不坏,颇有些刀子嘴豆腐心的意味。想必她也是心中过意不去,想帮扶渊的吧。虽然思倾真的想找个人帮忙,但若是让云垂影知道了她偷看了那本笔记,云垂影还不得活撕了她。
吃晚饭的时候,思倾心情莫名很好。
虽然很难,但总是有个盼头嘛。
周澂却看起来没那么好,看了她好几眼。云垂影吃完了饭要出去走走,目送她离开后,周澂便开始担忧的看着思倾。
“我没事啦……”思倾没心没肺的,“澂儿,不如我们也出去走走?”
“好吧。”周澂低低叹了口气。
一路上,思倾一直问东问西,让周澂根本没有开口发问的机会。
“对了澂儿——”
“停,”周澂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这些有的没的以后再说,倾儿,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打算做些什么,关于扶渊上神的?”
思倾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骗不过周澂。
“倾儿,你先听我一言,”周澂让跟着的婢女都回避了,“我知道这忘川戒是你们幽冥司的东西,你或许有办法解开它。但你别忘了,那可是扶渊上神,天地灵胎,他都没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退一万步讲,你就算能做到上神做不到的事情,但上神他真的就愿意去掉这个忘川戒吗?”
周澂的意思是,上神很可能自己能去掉那个忘川戒,可因为某些原因,他把它留了下来。
“那是诅咒,”思倾道,“没有人愿意背负诅咒。”
“我只是想让你谨慎一些。”周澂看着她的眼睛,“无论如何,小心些是好事,三思而后行。”
“嗯,我会的。”思倾点头。
“那咱说点别的,”周澂忽然换了一个语气,“你跟我说说扶渊上神,他怎么样啊?对你好不好啊?”
“嗯?”思倾不知该怎么回答,“什么……什么对我怎么样啊,什么好不好的……”
“别给我装,”周澂俏皮一笑,“你喜欢上神是不是?”
“周澂!你说什么呢?!”夜色盖住了思倾发烫的脸颊,“话可不能乱说!隔墙有耳,被人听去了可怎么办?”
“那就是承认了。”周澂拉着她,边走边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我们是朋友嘛,这种事你当然要跟我说啊。”
喜、喜欢吗……其实思倾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此时被周澂点破,反倒有一种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
“可……我觉得你不是特别喜欢扶渊上神啊。”思倾低声道。
“我哪有!”周澂反驳,“我之前就觉得你喜欢上神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和你提而已。实不相瞒,我这几天可是为了你做足了功课!”
周澂从袖子里掏出个信封:“我问的我爹,他以前和上神挺熟的,上神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我都给你问了。”
这来的就挺突然。思倾接过信封,问周澂:“明明你下午还和我说,少管上神的事情。”
“我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我看你这样子啊,十匹马都拉不回来。说实话,上神身份清贵,样貌又好,其实是个挺好的选择,我既然劝不动你,那不如就帮帮你。”
合着周澂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一面劝她不要再去招惹扶渊,一面还帮她搜罗这些……
“上神他……对我挺好的。”思倾忽然道,“不过就是对晚辈的那种好啦,他只把我当个小孩子……对了,他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呢,只知道我是冥族人。”
“对了对了!”周澂忽然喊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倾儿,你暂且不要向上神表明你的身份,千万不要。我听说上神十分宠爱长宁公主,你若是说了这事,他怕是要给你当外甥女看待了。”
“喔,也是,我会注意的。”思倾立刻点头。
“嗯……你成天呆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啊……实在不行,你就请个假,我留在宫里给你打掩护。我办事,你放心。”周澂拍着胸脯保证。
天啊!她温思倾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得一个周澂这般好的朋友!
她激动地握住周澂的手,几乎要热泪盈眶。
“见过公主、县主,公主安好,县主安好。”身后忽然响起了几个女孩儿的声音。
思倾吓了一跳,立刻松开了周澂的手。
周澂可就淡定多了,拉着思倾回礼。
是成梦和元王义女平阳郡主。
“方才听公主上神……该不会是沁水那位吧?”平阳郡主叫钟离宜卿,虽然冠了皇姓,又与太子殿下排了同一个字辈——她其实比太子殿下还要年长一些——但实际上,她并非皇家血脉,元王没有子嗣,钟离宜卿据说是元王故人之女,因着父母双亡,元王十分疼爱她,才向天帝求了这份恩典。
思倾记得,平阳郡主被许给了紫阳世子,等成了婚,就是成梦的嫂子了。
“是啊,公主殿下今日不知是听谁说起了,说沁水还住着位上神呢,好奇得紧,都问了我一晚上了。”周澂捏捏思倾的手,示意她不用紧张。
“是、是啊,我以前在幽冥司从来没有听说过呢。”思倾挤出一个笑容。
“可惜了,这次太子殿下大婚上神没来,不然公主就见着了。缘悭一面,确实可惜。”成梦走近了,站在思倾身边。
“来了,怎么没来,我见着了。”钟离宜卿道,语气轻快了一些,“我那日去得早,本是想去找……咳咳,去找庄院长的,谁知就见到了。上神本是早早就来了,可不知怎的又要走,庄院长想拦他,没拦住。”
成梦听了这话,神色多少有些不自在。
“郡主说起这个倒让我想起来了,我听大太监说什么上神嫌人多,就走了。”思倾道。
“还真是上神能做出来的事。”成梦掩唇一笑。
“对了,”钟离宜卿站在思倾另一边,牵起思倾的手,不知不觉地就把周澂给挤到了一边,“公主见过庄院长吗?”
“庄院长?”
“是天时院的院长,在太子殿下的婚宴上坐的位置挺靠前的,穿白袍哪位。”钟离宜卿道。
“哦,我知道是谁了,可他看起来挺……不好亲近的。”
“没有啦,他也就是长得凶了一些……公主可知天时双璧?”
“不知道。”思倾老老实实地摇头。
“就是庄院长和扶渊上神啦。”平阳笑道,“扶渊上神早年也是在天时院念书的。”
成梦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了。
不知怎么的,思倾觉得钟离宜卿好像不太喜欢周澂,而周澂也是一直没说话。
思倾看向周澂,周澂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
几个小姑娘说了一会话,便各自回了,路上思倾问起钟离宜卿的事。
“她当然不喜欢我了,”周澂提起钟离宜卿也不恼,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你没看出来吗,平阳郡主心仪庄院长,而庄院长的心仪对象是我姑姑——她当然不待见我。”
“可她不是已经订婚了吗?”思倾问道,“等等,你姑姑?该不会就是……”
“没错,就是无名宗宗主,九重天第一美人。”周澂骄傲的扬起了下巴。
“诶,对了,那个第一公子是不是就是……”思倾忽然问道。
“没错,当然。”周澂仍然骄傲的点点头。
果然是他,思倾会心一笑。
“不是第一公子怎么配得上我姑姑这个绝世美人。”周澂得意洋洋。
“嗯?”思倾诧异道,“你说上神?”
“什么上神?”周澂也是一脸疑惑,“我说庄院长啊。”
“澂儿……”思倾翻着周澂给她搜罗来的东西,矮桌上的小灯忽明忽暗,“你如实与我说,令尊与上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澂的眼睛根本没有从眼前的书本上移开,“家严向来心细,再说,他与上神是过命的交情,少年时也是亲近的很,知道这些怎么了?”
“我怀疑上神他本人都不晓得这些。”思倾看着纸上事无巨细的一字一句,“还有,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你这些该不会都过时了吧?”
“这你放心,我找的东西绝对没问题。”周澂放下了书,“家严还说,上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有什么事儿认个错儿撒个娇也就过去了,可千万别硬扛。不过我看你也是这不温不火的性子,想来应该没什么。”
……撒个娇?也许是受了那云家小侯爷的影响,思倾总觉得周澂的父亲好像也不大对劲。
“澂儿,不瞒你说,”思倾把散落的纸张重新收进信封,把怀里的花笺拿了出来,摊平了推给周澂,“我的确找到了破解忘川戒的方法,但是说实话,挺难的,需要的材料也极其稀有。你看看,这上面有些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说过,你看有没有能弄到的?”
周澂看了一会儿,摩挲着下巴道,“没问题,这些东西我二爷爷都有,所需的法器在我太爷爷那里也应该都能找到——倾儿,给我一个月,我帮你把这药配好。”
周澂口中说的二爷爷是九重天的名医,而她的太祖,自然就是文山仙君。
“多谢多谢!”思倾高兴的冲着周澂连连作揖,“你可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这么难的东西你都做的出来,澂儿,真不愧是你!”
“倒也没什么难的。”被她这么一夸,周澂也不免飘飘然,微微扬起了下巴,“只不过是用的材料难找了些罢了。倾儿,这个月呢,我去帮你准备准备,你呢,就多去沁水走动走动。说不定啊,等我这药做出来都用不上了呢!”
“周澂!”思倾羞红了脸,笑骂道,“也亏得你是大家闺秀,堂堂正二品的县主,怎的就说出这样没羞没臊的话来!”
“谁没羞没臊?”周澂也笑了,“小丫头,竟学着我的模样骂人,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
两个女孩打打闹闹,笑作一团。
却说沁水这边。
扶渊并不知道两个少女的打算——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被这两个年幼不更事的丫头气得发笑。此时夜已深,月至中天,他却仍捧着一本书在看。
花枝摇曳晚风——是苏启来了。
“你妹妹睡下了?”扶渊合上书,眼里满是倦意。
“睡下了。”提到那小猫儿,苏启不由得会心一笑,她今日不知去哪里疯跑,竟给尾巴尖的毛都给蹭掉了。小家伙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闹了许久才肯睡觉。
苏启与扶渊之间自然不会有什么隔夜仇,他与橘子一样,都是从小被扶渊养在身边的,扶渊向来又脾气好,生气也是与自己生气,从不为难他们。
“那你也早些睡吧。”扶渊道,“不早了。”
“上神不睡吗?”苏启像往常一样蹲在扶渊身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的事……”话音未落,扶渊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撩开了他的头发,攀上了他的后脖颈,温热的掌心贴在了让他彻夜难眠的地方。
“你做什么!”扶渊猛然站起,因为头晕,又险些跌倒。
果然是这里。
“您又难受了?”苏启站了起来,拉着扶渊坐下,“可您应该和我说,橘子还小,可我已经长大了,能为您分忧了。”
再大不也是个毛孩子,扶渊对上苏启哀怨的眼神,腹诽道。
“我自有分寸,”扶渊敷衍道,“你不必太过担心。”
“可……可我听说,老夫人今日启程回了娘家,还不知何日才能回来。”苏启的声音微不可闻。
苏启话里说的老夫人,正是云都遮月侯的发妻,云垂影的亲娘。
“消息倒灵通,”扶渊轻叹一口气,“老侯爷向来不待见我,若没夫人拦着,活剐了我都没准儿;但即便老夫人也在,我也不能拿这道疤去捅二老的心窝子。”
“那怎么办?”苏启很着急,“您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对了,您和陛下、和太子殿下说过没有?”
“当然没有,”扶渊慈爱的瞧着他,“我可就和你一人说了。”
旁的事扶渊只和他一人说,他自然高兴,可到了这个地步,扶渊却仍有心情与他玩笑——
“您若不说,那我就去找太子殿下!”苏启起身像是生气了,还真要就这么走了。
“混小子,你给我回来!”扶渊叫住他,又苦口婆心地劝道,“阿宴他力排众议娶了楚楚为妃,此时还不知有多少事要应付,你别叫他分心。”
“那总得请个大夫来啊!”苏启退而求其次。
“小兔崽子,你非要全天下人都见识一下我这咒?”扶渊苦笑,“本上神的脖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瞧的。”
苏启拿他没办法,只得一个人生闷气。
“好了,这有什么,”扶渊让他坐下,“这才多大场面,像当年我叱咤风云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哪。先不说这个,我看月下这几日都没来,你可知他这几日干得怎么样了?我还真有点儿不放心。”
“上神放心,”苏启道,“您吩咐的事情,月下仙人一向不敢懈怠,方才那边来人回话说,再有个七八日,就能择干净了,到时再过来研究上神这个。”
“嗯。”扶渊点点头,“你明日去找人查查,那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竟有些不放心,一个小孩儿身上的红线比风尘女子的还多,肯定不简单。”
“是。”苏启应下,又道,“今天太子殿下又差金乌过来了,叫我给挡了回去。说是云家郡主进京一事,叫上神赶快给个准话。”
“准话?”扶渊本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听了这话又睁开了眼,“我能有什么话?啊,原来如此。这事儿我知道,他们今天这是调虎离山,叫金乌去拖住你,把阿宴的信递到了我这里。”
“太子殿下说什么?”苏启忙问。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云垂影近日来又造了什么孽,他又是怎么给摆平的——你说这云垂影和他有什么关系啊,他上赶子帮衬着,人家也未必领他的情。他自己尚且火烧眉毛呢,怎么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
“这不来请上神了?”苏启笑了。
“哼,”扶渊不置可否,只是笑,“云家姑娘,这是要逼我出山。”
次日,崇明殿。
“阿橘?阿橘!”
扶渊领着苏启绕过大殿,提前来了后面的腊梅园,枝上金红交错,花黄似腊,花红胜火,甫一踏进去,便是浓香扑鼻。
今日是崇明仙君办了个梅花宴,照常按着礼数给扶渊送了帖子,扶渊这次却是破了天荒,不仅人来了,还送了好些礼物一并过来。满帝都谁不知他二人有旧怨,一时间被请来的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原本只是两张帖子,扶渊和苏启的。扶渊本不想让橘子跟着,想把她托给竹潜代为照顾,没成想竹潜也破天荒的要来赏梅。扶渊又不放心橘子一个人在沁水呆着,便偷偷把她也带来了,只是没有声张。谁知橘子闲不住,瞧着外头热闹,便趁着他二人应酬之时跑了出去。
“我就说,今日不该带你妹妹出来,现在倒好,走失了可怎么办?”出了沁水可就没有往日的自在,二人皆是衣袍繁复,加上扶渊畏寒,又加了件披风,更是行动不便,此时为了找橘子,只得小心提着衣摆,在花枝下做小伏低,艰难穿行。
“昨日难道不是上神说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家呆着?”苏启左顾右盼,希冀能找到一丝橘子的影子,“我昨儿还劝您呢,在家再危险也比这儿安全。”
“我怎么不记得?”扶渊瞪他一眼,“事后诸葛亮,这别千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还真怕——”
“你们在这做什么呢?鬼鬼祟祟,不成体统。”
苏启回头,竟是竹潜。
“河神大人。”苏启见礼。
“我找你家上神,”竹潜见扶渊连头都不回一下,也着急了,也跑下来纡尊降贵地钻进花丛里,“你在这干什么呢?快出来,太子殿下和庄院长都在找你呢!”
扶渊被竹潜扯住,才无可奈何地回了头,抱拳道:“我家橘丫头找不见了,麻烦给他二位回个话,稍微等等。”
竹潜仍是不肯松手:“你诓骗他们多少次,如今这话就算是真的,他们也信不得了。”
“你要是怕他们找你,不如就同我一块儿找。”扶渊扯回袖子,“别在这光天化日的拉拉扯扯,叫人误会。”
“你——你就不能说点儿正经话!”竹潜确实是怕庄院长,否则也不会跟在扶渊身边,他转头冲来路看了一眼,对扶渊道,“不过这地方的确好,庄院长端方君子,崇明君不开宴,他是绝对不会过来的。”
“我总觉得你是在内涵谁。”扶渊穿过花丛,直起腰来,吩咐苏启去另一边找。
“是你疑心重。”竹潜道,“你把橘子送到月下那不好吗?非要带到这来。”
“我哪放心他呀,我就放心你。”扶渊边走边说,“再者,你没看他这几日忙着呢嘛。”
“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竹潜倒也实在,真帮扶渊找了起来,“前几日,就蹲在我身边,猥猥琐琐不知道要做什么,那脸皮,真是比你还厚。”
扶渊不走了:“你能不能说点正经话?什么叫比我脸皮还厚?”
“就是以往我说些什么,你都有些脸上挂不住,月下他可从来没有,”竹潜没有等他,自顾自走了几步,“不对,扶回川,你骗我呢吧?帝都堪舆图在你手里,你怎会不知橘子现在到底在哪?”
“庄师兄还有呢!他怎么不自己来找我,偏偏去问你?”扶渊没好气道,“要不我说这崇明殿——”
扶渊话音未落,竹潜便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我这崇明殿到底怎样啊?怎的没有后文了?”一道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温润如三月春风。
扶渊转过身去,便看到崇明君与一干长随小厮等,就站在梅园门口。
羽扇纶巾,温润如玉,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
真是风姿不减当年啊。
“自然是崇明殿人杰地灵,灵气充沛,不然这梅花怎会开的这样好。是我一时心急,这才拉着竹潜来的,仙君莫怪罪才是。”扶渊微微欠身。
“上神言重,哪里谈得上怪罪。”别千端走下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您这么说可就生分了。”
“仙君说的是。”扶渊迎了几步,同他一道走着,竹潜便低着头跟在后面。
“一会儿开席,太子殿下可是特意吩咐了要你坐在他旁边,”别千端拍拍他,“我送上神过去吧。”
“有劳仙君。”扶渊拱手。
竹潜品阶不高,位置靠后,进了园子便去自寻位置了。扶渊偷偷摸摸看了几眼,苏启不在,想来还在梅园里找橘子呢。估计别千端是发现他了,不想管而已。
最上首的位置,果然有两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殿下,师兄。”扶渊坐在钟离宴旁边,眼睛还忍不住往外面瞟。
“你看什么呢?”钟离宴皱眉,“方才去哪了?我告诉你,你可别在崇明殿里……”
“这些小事我还需要你嘱咐,”扶渊瞪眼,“是我把橘子丫头带来了,现下不知跑到哪去了。我让阿启去找,现在还没回来。”
“你那猫儿是得好好管管,”庄镇晓道,“在这里乱跑,成什么样子。”
“师兄说的是。”扶渊应了。
“扶回川,你先别说别的,那云家郡主,你……你可从未和我说过,他云侯有个这么泼的妹子啊!”钟离宴一想起云垂影,便是愁的茶饭不思,“信上那些也只是挑了几个严重的,其他的……”
“我怎的就没和你说过人家小丫头不好惹?”扶渊低声道,“当年在嘉兴楼里举着刀要砍我的,可不就是她?”
“你当时不是说是场误会吗?”钟离宴一拍桌子,“扶回川,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了。”
“误会误会,那当然是误会。”扶渊起身,把激动地要站起来的钟离宴按了回去,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殿下恕罪,您先吃杯酒,我和庄师兄有话要说。”
“快去快回。”钟离宴没办法,只得放扶渊离开。好在有庄镇晓跟着,也不至于就让他这样跑了。
扶渊不知道要和庄镇晓说什么,但他知道他这位师兄一定有一箩筐的话等着他。
“扶渊,殿下大婚那日,你就算再怎么……也不该就这样一走了之的。”果不其然,庄镇晓一开口就是这句。
“是。”
“你也不该躲着我们。”庄镇晓虽然严厉,但关切却不比钟离宴少半分,“若有什么事,也别刻意瞒着我们。”
“嗯,”扶渊点点头,“对了师兄,阿宴他怎么样?我知道他这几日一定不好过,况且我就是问了,阿宴也不一定肯说。”
“你既知殿下不易,就该多为他分担一点。”庄镇晓神色恳切,“太子妃这事你不好插手,但云都郡主这事,你来管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