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模型
天已经黑了，苏文娜依旧坐在办公室，很安静，几乎没有换过姿势，项目被精准狙杀，她中午就得到消息，便处于一种虚幻的状态。
这个项目来得很突然，她起初不太相信，认为不过是一件碰巧的事情，随着了解深入，她已经意识到，这是许问真精心运作的一个单子。
抛开对许问真的成见，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好单，便抱了极大的希望，想赢下这张单子，为公司的云计算，打开一个崭新的局面。
可项目最终输了，而且是被精准狙杀，她隐约感觉到，是自己坏了许问真的大局，虽然她也说服自己，许问真也有很大的责任，那就是隐瞒不报。
可是，人家两个月前就向自己报备，碰瓷儿的说法，不就是自己当初送给他的吗？
下午有很多事，并没有太多时间想这件事，晚上很安静，她想仔细捋一捋，可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灯光很亮，冷气很足，她很疲惫。
小珂伸头进来：“老板，你还没吃晚饭，要不要帮你点外卖？”
“不用。”
“换一杯咖啡吗？”
“不用，你回家吧，小珂。”
“没关系，老板，我还有点事，再等等。”
小珂笑了笑，便退出去了，苏文娜也笑了笑，笑容却僵在脸上，她看到桌子上的手机开始闪烁，上面写着许问真的名字。
苏文娜有点胆怯，居然没有接，电话挂了，五秒之后，手机又震动了，而且并没有放弃的意思，苏文娜接了起来。
对方没说话，苏文娜也沉默不语。
许久，许问真开口了：“满意了吗？”
苏文娜嘴角抽了抽，沉默。
“你宁愿相信苟文明，也不相信我，为什么？”
苏文娜没法解释，只好继续沉默。
“想要这张单吗？”
“想又怎么样？已经输了。”苏文娜说了第一句话，有点赌气。
“没签合同就不算输，对我来说，游戏才刚刚开始，你就说想不想吧？”
苏文娜没说话，算默认。
“那好，单子必须算西区的，奖金必须给李依依。”
许问真提了第一个条件。
苏文娜的心跳了一下，嘴上却很平静：“这个自然。”
“我下个季度离职，你按最高标准赔偿我。”
许问真说出了第二个条件。
苏文娜心中缩了一下，感觉有点疼，声音略更咽，却倔强地回答：“好！”
“我搞不定客户，但是找了个中间人，人家要200万。”许问真平静地收紧绞索。
苏文娜沉默，感觉从未有过的屈辱，刚刚升起的好感，荡然无存，五秒之后，顽强地抬起头，咬牙道：“我答应。”
许问真笑了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手写一张欠条，拍照发给我。”
“好！”
既然是一笔交易，苏文娜心中的愧疚完全消失，语气变得很流畅：“我一会儿就写。”
“成交！”
许问真也很爽快：“我待会儿写一份质疑函，微信发给你，你打印之后盖章，然后去招标网站，查招标公司的传真号码，明天早上听我的指令，我让你发，你就毫不犹豫发过去。”
“好，我亲自办。”
苏文娜突然满血复活，热血沸腾。
挂了电话，心情很复杂，200万，对公司而言，相当于折扣深一点，董事会应该可以批，可关键是，他能扳回来吗？
腿有点麻，才意识到已经坐了几个小时，便起身往外走去，已经很晚了，办公区加班的人依旧不少，纪宏嘉也在。
苏文娜走到纪宏嘉面前，纪宏嘉站起身。
“你跟先秦数通，怎么报的价？”
“按你的要求，报的1400万啊？”
“他们怎么说？”苏文娜盯着纪宏嘉的眼镜。
纪宏嘉眼中闪了一下，语气却很平静：“也没说什么，就是抱怨有点高。”
“那。”
苏文娜突然冷冷问道：“他们为什么报那么准，刚好1190万？”
“那我就不知道了。”
纪宏嘉迎着苏文娜的眼睛，毫不退缩。
“好吧。”
苏文娜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早点回家吧。”
便转身走了。
苏文娜还没转完一圈，手机便“叮”一声，许问真起草的质疑函到了。
苏文娜点开仔细阅读了一遍，随即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思路？怎么会有这么巧妙的心思？这个局，布得也太深了。
不过这种东西，客户会接受吗？苏文娜感觉并没有把握。
“叮”
又来一个信息【我的东西，你抓紧给我】
苏文娜脸色倏然变阴。
“叮”
又是一个信息【还剩一个月，我承诺你，这个季度做2000万】
切！吹牛皮。
苏文娜完全不信，即使能赢回来，可是时间只剩一个月，还要公示、签合同、付款，根本不可能来得及。
周二早上，林智渊坐在办公室，一边喝茶，一边郁闷，和美达输了，他固然挺郁闷，可并不意味着要进地狱，但是先秦数通中标，却让他的郁闷，直接翻了个倍。
最郁闷的是，先秦数通居然投的是abn。
刘利东匆匆走进来，一脸的不可思议：“主任，招标公司刚刚通知，中标公示刚刚挂网，不到一分钟，就被和美达质疑，招标公司要求咱们回复。”
“扑哧”
林智渊吐了一口茶水，随即笑了，要是不质疑，他就不是许问真。
“质疑事项？”林智渊问。
“这是质疑函。”刘利东递过一份传真。
林智渊接过传真，仔细研究半天，然后指示刘利东：“回复招标公司，质疑理由不成立，一家落标公司，无权质疑中标公司的能力。”
刘利东惊讶地看着林智渊，见林智渊态度非常坚决，又不敢反驳，犹豫片刻，便转身要退出去。
林智渊又发话了：“这份质疑函，请招标公司转发中标公司，并提醒他们，请遵照招标文件的要求，在一个星期之内，做一套模型，证明他们有自己独立的技术，可以准时、保质、保量地完成我们的需求。”
“好勒，主任。”刘利东反应过来，佩服地看着林智渊。
苟文明收到招标公司转发的质疑函，酒还没怎么醒，昨天晚上高兴，为了庆祝公司中标，拉上全公司的人一起嗨皮了一晚上。
当然，最高兴的，是他自己。
看着质疑函，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便叫来黄敬，黄敬没看完，脸上便渗出冷汗，什么也没说，赶紧跑回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开始检索。
半小时后，黄敬回到苟文明办公室，已经脸如死灰：“苟总，我们被算计了。”
“什么意思？”
“招标文件有一项要求，中标公司在拿到中标通知书之后，一个星期之内，必须做一套模型，以证明自己有能力，在年底之前交付项目。”
苟文明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呀？做一套模型没有那么难吧？”
“做模型当然没有问题，可是苟总，关键是一周的期限，最快的方式就是使用《堆叠套封》技术，最开始我一直以为这是开源的，可是刚才看了质疑函，我去查了一下资料，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你说啊！”
“没想到，这是和美达的专利，他们有这项技术，当然可以在一周内搭建模型，如果我们使用，就是侵权，现在看来，这应该是许问真埋的楔子，他的目的，是要控标。”
“那不对吧，其他投标公司呢，他们难道没有这个问题？”苟文明强烈怀疑。
“苟总。”
黄敬心情很沉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按苟文明的德行，说不定会把锅甩给自己，想了一下，只好先给自己做一下铺垫：
“七家投标公司，有三家自废武功，应该是看到了这个问题，知道自己做不出来，主动放弃了，至于纵横科技和华安，他们应该有自己独立的技术路径，但是成本偏高，要想达到客户的需求，必须投入比较大的人力，所以投标价格也很高，许问真应该是算到了这一点。”
“那和美达为什么敢投1200万的价格？”
“他们有专利，技术是现成的，更重要的是，他们跟客户沟通很彻底，对客户的需求了解非常深入，只需要常规操作，就可以在年底前完工，而且我估计，许问真他们已经把模型提前做好了。”
“王八蛋！”
苟文明很烦躁，酒已经醒了一半，颓然坐回椅子，突然又直起身，急切地问：“我们如果加大投入，可以绕过他们的专利吗？”
黄敬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苟总，我们完全没有技术储备，我们前期跟和美达做过交流，许问真对这一点也很清楚，这个招标方案，就是精准狙杀我们的。”
办公室突然很安静，苟文明的冷汗出来了，做不出模型，那就是欺诈投标，客户可以要求作废标处理，而且不退投标保证金。
20万，公司不跟自己玩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