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治疗和治疗
安吉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
这里并排放着五张病床，都已经躺了人，彼此用蓝色的拉帘隔开，由两位护士在里面值守。
玻璃上写着Itensive Care Unit）的大门被一位白大褂推开，冲门口的小护士说了句：“还有位置吗，有个冠心病人要进来，还有没有CCU（作者注：CCU是ICU的一种，冠心病监护室，这里指的是带有全套心脏监护仪器）的床位？”
门口的小护士立刻站起来说：“没有了呀，主任。”
主任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但眉毛皱了一下，指了指第四张床位说：“把他换出去吧。”
两位护士交换了一下眼神，年轻一点的说：“可是他受的伤很重啊？”
年老一点的立刻打断她：“听领导安排。”
主任点头离开，护士们开始给四号床的病人取下各种仪器。把脉博血氧仪的夹子从病人还带着血的食指上取下来之后，屏幕上的心率图由波浪线变成了长直线。
护士们一前一后将病床推出ICU外，见年轻的护士闷闷不乐，另一个轻声对她说：“他没有家属来。”
“三无病人（注：无身份、无责任机构或人员、无支付能力的病人）我们就不救了吗？”小护士是个倔脾气。
“他哪是三无，床卡上不是有名字吗？姚刚。我听说他家房子塌了……再说咱们医院也抢救了呀，你懂什么！”老护士也生气起来，好像在怪这个新来的不懂事。
另一张病床被其他科室的护士推来，主任和一个穿黑色Boy London潮牌卫衣的病人家属跟着走来。ICU的老护士放下手中的病床，转去接手新进ICU的病人。小护士则继续推着四号床的病人，转去其他有空位的病房。
一个人推带病人的病床其实没问题，就是转弯有些许不便，小护士将病人转进另一个空病房前，床头有些对不准房门。这时突然一只白晰细嫩的手扶住床头，将病床顺利引导向病房里。
小护士抬头，一位削瘦清丽的黑衣少女出现在对面，对她微笑点了点头。她以为这是哪个好心的其他病人的家属，就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两人一起很快把病人推到了病房里摆床的位置。
姚刚依然晕迷不醒，脸色灰黄。小护士看了一眼说：“我去问问主任，这里应该至少要配台呼吸机。”
黑衣少女站在一边，沉默地注视着床上的病人。
小护士转身离开，发现黑衣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问：“你还要在这儿呆着？你认识他吗？”
少女微笑点头。
小护士大吃一惊：“唉？那你是他什么人？”
少女笑容消失，眼神复杂难明地闪开，幽幽地说：“我欠他很多很多感情。”
小护士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两人有不正当关系，但转念一想年纪相差也太多，当父女才差不多，要么是这个病人其实很有钱？
“那你能联系到他家里的人吗？赶快来人办手续啊，不然我们……不太好继续治疗啊。”她不能说医院不愿意花大价钱救这个人。
少女回过神来，催促小护士离开：“你先去忙吧，我马上就打电话联系。”
“哦，那最好了。”小护士松了口气，拉开病房的门，终于走了。
她再不走，姚星男……不，E17也该着急了。她能感应到父亲的身体状况，虽然他表面上像晕迷着，其实从脑电波的活动来看，父亲其实醒着，并且承受着身体多处骨折，内脏出血的巨大痛苦。
为了避免金光被人看见，E17火速抓起邻床的白被单，在自己身上一裹，然后扑到姚刚身上，把两人都盖了起来。
微弱的金色在被单下闪动，E17第一次使用E组的特殊能力，原子排序能量场对父亲的人体构造进行重组修整。
因为是觉醒后的一次使用这样复杂的能力，又是对着自己曾经最重要的人，E17耗费了远超计划的时间。
热心善良的小护士回ICU呆了一会，放心不下四号床的病人，又折出来查看。
她的动静自然逃不过E17的感知系统，但因为主要精力正放在给父亲治疗上，发现得实在是太晚了，只来得及收起能量场的金色光线，小护士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小护士看到这个精美漂亮的黑衣少女居然和危重病人挤在一张小小病床上时，还没来得及感叹爱情的伟大就惊叫起来：“唉呀！你在干嘛？他骨折了呀！”
E17在她惊叫的时候已经双腿在空中一翻，用一个漂亮的体操动作下了床。白色床单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她下床时已经拿好在了手里。
小护士见她衣服还算整齐，应该没干太出格的事，来不及说什么，先赶过来查看病人的情况。
姚刚的眼睛就在这时睁开了，把小护士又吓了一跳。
老姚喘了口气，立刻转头，看向E17，父女俩在昏暗的灯光里沉默对视。
“你感觉怎么样？身上痛不痛？”问话的却是那个小护士。
“我……”姚刚看向小护士，声音轻地几乎震不动声带：“不痛。”
“哦，你家里还有人吗？我们要联系他们。”小护士问。
“我老婆……在不在……医院里？”姚刚问。
“她……，”护士犹豫着说：“她送来的时候就不行了，你现在也非常危险，我们要尽快找到你家人来签字做手术。”
姚刚听着，微微点头，眼睛眨了一下，挤落一滴眼泪，嘴唇抖了两下，继续说：“那我家里，没人了。”他又把头转向E17，眼泪连续滚落下来，白枕头被快速浸湿。
E17受到感染，眼泪也立刻无声流了下来，她立刻抬起手指，从脸颊上擦下来半行。然后低头看着自己遇水后反光的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护士在走廊上喊着小护士的名字，不知有什么事要找她，小护士应了一声，摇头离去，临走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莫名奇妙的黑衣少女，总算没说什么。
病房里又只剩下这两人，E17走近父亲床边。
“你已经是仙人了吧？我的伤好很多了。”姚刚突然对她说。
E17相貌已经改变，但听到这句话，她怀疑父亲还是认出她了。
“你们都不在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姚刚痛苦地面朝天花板闭上眼睛，眼泪又从两边一起掉了下来。
“别这样说，你还能做很多事情。”E17忍不住伸手为他擦眼泪。
“做了给谁？没意义了，家都没有了。”姚刚闭眼疲惫地说：“死的死，成仙的成仙，我也去了吧，啊？你也别救我了，就送老爹一程算了。”
“爸！死了我没办法，你能活得很好，我帮你再找老婆，再生孩子。”E17把对死去亲人的感情都放到了姚刚身上，一时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手在他的脸上轻轻上下抚摸着。
姚刚又睁开眼睛，问她：“你去见过你妈了吗？”
“嗯，太平间我去过了，人死不能复生。”E17痛苦地说。
“那你能为她报仇吗？”姚刚红着眼睛，瞪大了问。
E17一愣，报仇？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她突然间清醒，自己已不是姚星男了，对HH来说，人类算什么？只是碰巧这次弄死了几个而已，她知道HH也不是一定要杀人，只是都无所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