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无情的审核
地面忽然一抖，宇斯文明胶囊盒第三次现出真容。
这是一个完全反光的类金属物质，比水银还要闪亮。地上的光球在它的表面清晰可见，也同时映出周围的一切景象。
它突然出现，上升到方笑刚双手中间的位置停止。
朱媛的表情由紧张变成震惊，但她毫不犹豫地双手一合，拍在球的两边。
一个无声无光的电脉冲爆炸在胶囊盒上毫无征兆的产生，向四周扩散出惊人的能量。方笑刚、E3和朱媛身上的所有衣服全部撕裂爆散开来。
方笑刚在一瞬间又体会到了所有感官失灵的滋味。E3也在这个脉冲爆炸的影响下浑身剧震，所有机能停摆。地上的七八个光球同时爆炸，照明光线瞬间消失。
虽然黑暗，但这时还具有最清晰意识的，却是身为凡人的朱媛。
方笑刚的衣服碎片和地上光球爆炸的碎屑虽然已经重重打到她身上，割伤了她的皮肤，但这些不算受伤，更谈不上致命。
她的意识很清楚，宇斯文明胶囊盒直接将一个通知传达进她的脑海，这不是语言或文字，但不妨碍它表达和她理解。但如果将这个通知翻译成汉字中文，大约是以下内容：
不知名的有缘生物：
你好！
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的审核没有通过，请求不予批准。宇斯文明无法接纳您或与您所代表的个体加入我们。
您的被拒可能由以下原因造成：主身份确认不完整、身体主控制系统损坏或缺失、中央处理单元损坏或异常修改、神元编号已不在库、风险评估过高的性格载体等等。
建议您回到所属生物种群继续生活。
以上为通知的所有内容。
宇斯文明审核系统，3点5乘10的负4次方秒前下达
这个球只用了一瞬间就让朱媛理解了它的意思，朱媛也同时想到了以后自己的生活会是怎样。
她还能做回凡人的自己吗？三条命案在手了。坐牢或死刑倒无所谓，关键是老大和E3肯定也会离开自己。唯一的机会已经给到自己面前了，但是又如何……
自己和大道离得这么近，却要失去了。她觉得万念俱灰，了无生趣，想起自己毕生的梦想落空，想起那只扑火的飞蛾，想起那句朝闻道夕死可矣……
再拼一把，不成功就成仁。
朱媛就在电光火石间双手抱紧这个球，一骨碌滚到球下面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它上来的那个洞口。
宇斯文明胶囊盒为常温常压简并态物质，密度和质量为迷，平时存放在3500000多个大气压的地心位置，又怎是人类的身体可以阻挡。
它瞬间压穿了朱媛的身体，落回了那个无底深洞。
等方笑刚恢复知觉时，四周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啊！不好！”他听见E3的叫声突然响起，然后手臂立刻被E3紧紧抓住，力量大到主动防御系统立刻启动的程度，然后就是金光亮起，照亮一切。
胶囊盒已经不见，原本跪在眼前的朱媛也不见了。等他低头一看，简直难以置信。
地上那个半米直径的洞口边，朱媛的脑袋在一侧，两条手臂搁在洞口两边，也眼看着就要掉进洞里了。洞口的另一侧是她的双腿到盆骨，只有一小截肠子还连在盆骨上，垂进洞的内壁上。她的几乎整个躯干已经不知所踪。
“E3救她！”方笑刚本能地大喊了起来。
“这……”E3跪到朱媛的脑袋旁，体内金色光团一抖而出，将她的手、头还有像被腰斩下来的下半身笼罩在一起。
金色光团刚刚起来的时候，朱媛的右臂差点滑进洞里，E3一把抓住，像抓着洋娃娃被拆下来的手臂一样，将它前臂的连接部分放进金光团中。
方笑刚也跪了下来，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E3没法把朱媛救活。现在还能救她的，只有王母，或者是恢复全部能力的自己。
E3的原子排序能量场发出的金光有如实质，但是要重组出朱媛的整个躯干需要的能源和数据量实在是太惊人了。且不说E3的能源储备够不够，这所有的操作还需要赶在朱媛脑死亡前完成。
时间在一秒秒过去，E3的脸涨得通红，汗水滴落，肩背隐隐颤抖。方笑刚知道她正在疾速输出自己的能源，无中生有排列组合出元素，生成一个个细胞，组成一个个组织……
“让她活着就行。”方笑刚尽量平静地说，不想扰乱了E3的注意力。
E3点头不回答，她也没法分心回答。
又过了一分多钟，E3的颤抖从肩背部扩散向全身，金光的亮度开始减弱。方笑刚仔细去看光团内的情况，隐约有细弱不完整的骨架、又小又跳动缓慢的心脏，细小如蛛丝晃动的血管网悬在半空中。
“老大我救不活她了。”E3低沉的声音传来。
方笑刚看去，E3原本美观的身体已经枯瘦如柴，只比七老八十的老太太略好一些。她已经将自己身体的大部分可利用组织，作为能源投进原子熔炉分解了，但显然还不足以支撑重生朱媛身体的能量。
“唉。”方笑刚叹气，拍了拍E3的肩膀问：“那我们还能跟她说几句话吗？”
E3这回点了点头，金光开始向朱媛脑袋下的胸腔聚集。
十几秒后，朱媛缓缓地、虚弱的睁开了点眼睛。
她半睁着眼睛看了看方笑刚和E3，慢慢地开口说：“老大，姐姐，我耽误你们了。”
E3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引得方笑刚也流出了两行挂在脸上。
“你这么年轻，是我们对不起你。”他摇头哽咽着说。
朱媛眼珠晃了晃，慢慢地说：“我心愿已了。没事的。”
“你的心愿不值得你把命搭上啊，是我……”方笑刚说到这里一拍大腿，唉了一声。
“是我……性格不好……不配……”她说话开始变轻，眼睛也不太能移动。
“不，你是好女孩，只要多花点时间，本来可以成功的。”方笑刚的眼泪流出量也开始变大。
“……那就……下……下次……”朱媛说到这里，眼睛缓缓合上了，再也不会睁开了，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上。
E3哇哇大哭，原本清嫩的嗓音现在变得沙哑。她的力量用尽，四周的光源再次消失，沉进无边的黑暗中。
方笑刚和她抱在一起，一起流泪，恨自己的莽撞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