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杀生与放生
天也许快亮了，反正在路灯下，沈阳城里的清洁工已经在打扫街道。
包养朱媛的老板，金屋藏娇的房子是租的，倒也是新建的小区，叫奉天九里。这样一来花钱少，二来省事省时间，三来还查不到名下有这处房产，还有一个好处是对房子审美疲劳了，还能随时换个地方。其实想通透的话，自己住也可以如此。
沈阳城虽大，但是用飞的方式，到哪里都是眨眼即到，时间都花在从空中认路上了。从老城区飞越浑河，目的地转眼就到，在小区里找到自己家的门倒花了点时间。
各个楼层电梯外有露天的走道，他们可以直接降落到所在楼层，再打开常闭式防火门，就能到朱媛家门外，但是她的钥匙还在东京酒店里，还是靠E3的能力进入门内。
屋内同样温暖如春，开灯后朱媛先去厨房拿刀。水池里有放置未洗的餐具，大理石菜案上还有吃剩下的松鼠桂鱼。这道菜做得很精细，鱼头部分竟然做出了模似松鼠脑袋的形状，普通人在家里做这道菜的都很少，更别说细心处置鱼头的。
所以朱媛拿起刀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仔细盯着鱼头看了好几遍，满眼的不敢相信。
“怎么了？想热了吃啊？桌上还有酒，要不壮壮胆再动手？”方笑刚在厨房门口调侃她。
“老大，会做这道菜的人……”朱媛欲言又止，突然快步提刀杀向卧室，边摇头边说：“别让我看见是那个贱人。”
她直接开了灯，粉红色的公主床上睡着个中间谢了顶的老男人，大约五十多岁，有个女人小鸟依人般睡在他肩膀旁，眼皮上长长的假睫毛非常显眼。
“好。”朱媛看着他们点了点头，把刀身拍在床边的化妆台上，然后先把从北京一路穿到这里的羽绒服脱了下来。
刀拍在台子上的声音和灯光的双重刺激，让睡梦中的男女哼了两声，咂巴了下嘴，脑袋转过点角度，但还是没醒。
室内很热，朱媛把皮衣也脱了，只穿着T恤和紧身长裤，两条纹满图案的大花臂此刻特别醒目。她一手重拾起菜刀，另一只手一下抽走了他们身上盖的薄被。
被子里是两具身材走样的躯体，这个女人虽然脸上画得还过得去，身上的皮肤和曲线就差了很多，整体没什么吸引力，难怪要靠做菜来讨好男人。男人的身段更是油腻，并且开始明显衰老了。
这回两人同时被惊醒了，看到朱媛手里明晃晃的尖刀，吓得抱在一起往后挣扎着坐起来。“朱媛！朱媛你拿刀干什么？”男人举起一只手掌边退边喊。
方笑刚站在外面看好戏，让E3走进房间去压阵。
“朱媛妹子，姐妹一场你不要冲动。”那个女人惊慌失措地说。
“冲动？我在别人眼里也许是个冲动的人，可你知道得很清楚，我为什么辞职，为什么投资失败，为什么给别人当二奶。现在想来，不都是你设的局吗？看见你在这里，我突然全明白了，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啊！”朱媛脸色不善，一脚踩上床垫，眼看就要动手了。
张天群突然转身狠狠扇了枕边人一个大嘴巴子，骂道：“原来是你一直在陷害她！你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朱媛对张天群大喝一声：“少来这套，别在我跟前演戏了！”再不废话，跨上床一刀捅向他的胸口。
方笑刚这次是亲眼看见她的果断和勇敢。
女人尖叫起来，男人双手赶忙去阻挡刀尖，所有人目睹这刀划破他的手臂，刺进他胸前肋骨。但没刺进多深，因为力量不够发力的距离又太远。朱媛立刻抽回去，第二刀再捅过来。
这次她在床上又往前移了一步，张天群已经横倒在床上，他赶紧抬脚去蹬她持刀的手。
匆忙蹬来的脚没能阻止准备充份的朱媛，她的手在他大腿边划过直刺胸前，又很明显地刺在了肋骨上。没想到肋骨很硬，她用的刀虽然尖细可怕，但是很轻，刺不断肋骨。她再收刀，第三次改为刺向他的咽喉。
旁边女人长长的尖叫声持续了朱媛刺两刀的时间，这时她终于反应过来，扑向朱媛去抓她手腕夺刀。
这时E3出手了，抓住她的后脖子把她掀翻到一边，然后继续旁观朱媛手刃老男人。
张天群大喊救命，同时拼命往房门方向逃生，第三刀在他的左肩外侧划了条口子。
方笑刚这时走了进来，一把捏住张天群的后脖颈，另一手握住朱媛刺来的刀刃。
朱媛立刻收力，有些担心地看方笑刚握住刀刃的地方，怕割伤了他。“老大？”她询问地看着他，不明白其用意。
“你杀人的样子有点可怕。”方笑刚对她说。
“是，可是做那些坏事的人，心里的样子更可怕。”她看着张天群光秃的后脑勺和满是斑点的背说。
方笑刚点点头说：“要不要我帮你杀了他？”
“我可以自己动手。”朱媛看着他说，眼神藏着愤怒和坚决。
“别！我可以去自首，求求你们别杀我。”张天群动弹不得，背对着他们求饶。
“好吧你自己来。”方笑刚放开刀刃，也放开了张天群，但手上悄悄使劲捏断了他的脊柱。张天群失去了逃跑的能力，趴倒在地板上。
朱媛从床上再跨下来，看看他趴那儿不动了，就把他身体翻过来。
张天群的手上脚上，还有胸口，刚才刺破的皮肤现在才有血慢慢流出来，他的脸极度扭曲变形，眼泪鼻涕横流地边哭边求饶：“朱小姐，是我不好，我是畜生，我不值得你脏了手。求求你高抬贵手，留我一命，我保证不会再害你了。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一定帮你做到……”
“哎哟他挺可怜的呢。”E3听了都忍不住说。
方笑刚对她微笑说：“你还小不懂，现在说得越可怜的人，就是心肠越狠毒的人，而且说什么都不用相信。”
“老大你说得太对了！”朱媛激动地看着方笑刚，这句话显然说到她心坎里去了，满眼都是遇到知音的感动。
两人对视了半秒，方笑刚闭眼挥手说：“赶紧赶紧，这种负能量的场面，我看到的越少越好。”
“老大，你说人有没有来世？”朱媛却在这时问他。
“说实话，我认为是没有的，你们的记忆不是来自传统意义上的前世。”方笑刚严肃地对她说。
朱媛点点头，有些黯然地说：“我也这样认为。”她像是泄了气，下一秒却又突然转身、下蹲、“卟嗞”一刀，从张天群的下巴深处斜刺进去，整个刀刃都刺进了他的脑袋，只剩下刀柄留在他喉咙口。
方笑刚立刻把被子扯过来盖住了他的身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朱媛的那个姐妹，E3手中一丝不挂的女人。她的眼神慌乱，四肢动弹不得，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
“也许没有你，我还真走不上这条路。”朱媛对她说。
“我……我……我也不想的。”她终于说话了。
“坏人是杀不完的，人类真是让人失望的动物。”朱媛又说。
这次她无言以对了。
“你走吧，我本来想杀你的，但名额用完了。”朱媛叹了口气说。
方笑刚拍拍她的右肩，那儿有个多拉A梦脑袋的纹身：“没事，咱们不限额。”他告诉她。
她听后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说算了。
方笑刚对E3说：“那就让她在这儿再陪老情人待一天，我们还剩一个人要杀，别被她报警了。”
“不，不……”女人摇了两下头就被E3弄晕了过去。
朱媛叹了口气，绷紧的神经这时才松懈了下来，眼神变得疲惫和哀伤，花花绿绿的双肩也耷拉下来，单薄的身板看着很无助。
“怎么好像突然泄气了？”方笑刚搭上她的肩膀，搂着她问。
E3说：“她情绪过激了一晚上，大脑很累了。”
“确实，今天晚上去了这么多地方，而且已经拿了一血和双杀了，再拿Triple Kill就太勉强了。”他点头笑道。
朱媛苦笑了一下说：“我想一鼓作气把事情办完，不要耽误了老大的大事。”
“嗯，谢谢你为我着想，但还是休息一下吧，而且E3也饿了，她今晚的能量消耗也不小。”他在她肩头摸了摸。
E3说：“是啊，我刚才就想吃那个松鼠桂鱼了。”
朱媛阻止道：“别，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们去吃早餐，另外要休息的话，还是去我自己家吧。”
“好，在这里你做主，趁天还没全亮，赶紧再飞一次。”方笑刚看了眼窗外说。
朱媛立刻行动，迅速穿起皮衣，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黑色皮草大衣，又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叠现金，带他们离开了这里。
再次飞越浑河时，东方远处已有一点光亮。回到沈阳城里铁西区的一堆老建筑中间，朱媛指挥着E3降落在狭窄到会蹭到衣服的小弄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