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命运的擦肩
下着大雪的松树密林，望过去大片的白色是林间积雪。
雪莉正在林间的小道上赶路，小路上的雪已被走过的人踩紧，不会陷进去。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记得小路通向哪里。
她的身上和脚上，穿着带毛的棕熊皮保暖，系在灰麻衣物的外面。背后传来木制盾牌和铁剑撞击的声音，和熊皮一样用粗麻绳绑在身上，这些绳索有的连接处，装饰着打磨过的兽骨。
走了很久之后，感觉到饥饿，雪莉把手伸进腰间的皮口袋，记忆中里面有充饥的食物。
一小片切好的生肉被掏了出来，她扔进嘴里咀嚼，紧接着又掏出一块。
第二块被掏出来的，是半截人的姆指，也被整齐切断，指甲盖下面还是於紫的颜色，显示着这根姆指的主人在失去它之前，手上受过伤。
雪莉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它也同样扔进嘴里，用力咬着上面又硬又冷的肉，使它们从指骨上分离下来。
“Brynhild！（布伦希德）”有人在后面叫她，也是个女人的声音。
雪莉转身，看到一个高大的金发女人赶了上来。
“Alvitr。”她也叫出来人的名字。
她们的打扮大同小异，只是Alvitr背上的盾和剑更大一些。
没有太多的对话，打过招呼后，她们就一同向前。
小路的前方出现一个矮坡，翻过它之后一座巨大的深色圆顶木屋出现在眼前，同时它也是这条小路的尽头。
俩人再次对视了一眼，一起上前敲门。
“进来吧。”一个少女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直接在她们耳朵里响起。
推开潮湿的木门，里面是另一个世界。温暖、明亮，光线来自房间正中间，三根直木交叉着托起一个圆球，发出亮橙色的光。
光球的一边站着几十个与她们一样的女战士，另一边则是两个看似瘦弱的少女。一位穿着黑色长袍，一头银色长发，惨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另一位则是红色的袍子，黑色直发，打量着女战士们。
红袍女开始一个个叫出她们的名字，被叫到的人便会单膝跪下：
“Gunn(古娜)，Guth(古丝)，Mist，Thrud,Reginleif, Olrun（奥露恩）,Rota,Hlokk（赫萝克）……”点名伴随着一声声膝盖砸到木板上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Alvitr、Brynhild。”最后进来的两人作为结尾。
雪莉也跟着众人一块儿跪下，听候指令。
“十天之后，黄昏之前，主神就会转生，我们已经选定了人选。在这期间，那些被我抛弃的种族会不顾一切挑起战争。现在就到了由你们来保护自己男人的时候了，这也是诸神对你们的考验。”红袍女对她们说。
“是，女神Skuld（诗寇蒂）陛下。”所有女战士整齐地喊。
“杀死他们，吃掉他们的身体，然后尽可能回到你们的男人身边。这是一场没有增援补给的战斗，正如我们一直教导你们的一样。我相信有你们在，Odin（奥丁）就能撑到最后。幸存下来后，你们就能和主神一起加入我们的行列。”红袍女继续说着。
这时黑袍女缓缓上前，在雪莉面前站定。
雪莉抬头看她，她开口问道：“你是奥丁的女儿吧，布伦希德？”
雪莉大为震惊。
这时红袍女却只是无所谓地对黑袍女说：“Urd（乌尔德）姐姐，这没关系，从现在起，她们都是Valkyrja（瓦尔基里亚）。”
——————————三亚，山海天JW万豪酒店————————
凌晨两点。
雪莉忽然醒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枕边的卞凯正朝着自己熟睡。
她轻轻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抬起，卞凯嗯了一声，在睡梦中咽了口唾沫，然后翻了个身，背了过去。
雪莉悄悄地下了床，在地上捡起一套黑色的内衣穿上，然后再披上酒店的白色浴袍，走上阳台。
即使是冬季，白天依然有几分炎热的三亚，这时气温降到了十六度左右，海风吹来了丝丝凉意。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夜景，依然感觉不到睡意，突然想喝酒。
走到床头的电话前，看看睡得正香的未婚夫，她又改变了主意，帮他把被子整理了一下，出门下楼去酒店大厅买酒。
大堂售烟柜台，一个长满青春痘的男服务员一直盯着她看。等她快要走过去的时候，才鼓起勇气喊了一声：“雪莉小姐。”
“嗯？你认识我？”雪莉愣了一下，走到他面前。
“是啊，雪莉小姐不记得了？差不多一个月前，也是这个时间，你在我这儿买过一包烟。”服务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对不起，我……”
“没关系，没关系。”他连连摇手，笑着说：“你不记得我很正常，我是因为你这么漂亮，才一直没忘。”
雪莉低头淡淡地一笑，对他说：“我忘了很多事。”
“哦。”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说：“过去的感情确实应该忘掉。”
“是么？”她微微皱起眉头，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只是见过你和……”
“不知道你还说什么。”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服务员有些慌乱的话，从柱子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是一直跟着他们的Alvitr。
服务员低下头。
雪莉看着Alvitr不说话。
Alvitr轻松一笑，走了过来，对服务员说：“她上次买的什么烟，你还记得么？”
“记得。”服务员弯了下腰，取出一包蓝色包装的双爆珠三五。
Alvitr拆了，递给雪莉一根说：“记忆不是单独存在的，会和当时的经历联系在一起，边抽边想也许能想起来。”
雪莉接过，对她说：“我刚才梦到你了。”
“哦？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叫我……布伦希德。”
Alvitr看着她，皱了皱眉说：“我们组有人叫这个名字。”
“哦，是谁，我见过吗？”雪莉问。
Alvitr摇了摇头说：“死了。”然后她把房卡给服务员说：“烟记在这张卡上。”
她环视了一遍大厅里的人，把烟扔给雪莉说：“你抽完早点休息，我的任务是保护楼上的那位，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丢下一句：“我们用的都是女武神的名字，一个代号而已，不用在意。”
雪莉向服务生要了火，走向大厅里建在水池边的下沉式沙发。也许正如Alvitr所说，她凭着模糊的感觉，坐到了与一个月前相同的位置，看着同一个方向，用牙尖咬爆了香烟过滤嘴中同样香味的爆珠。
半小时后，她再次经过柜台，猛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