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新方略
因此,不仅是集中在赣东,赣东北的清军,就是集中在鄂东南,南阳等地的清军,很快就会被调回鞑子控制区的腹地,否则不用咱们打,这些鞑子就会因为后勤补给不足而溃散。”
贺九仪听了,一时语塞,马宝所言确实有道理,而且很多都是他没有考虑到的。
且说,贺九仪确实是因为想要立功,所以才一直主张进攻的,但他并非觉得打不赢,那些关于清军进攻的担心在他这里,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但马宝很明显比他看得更透,更远,更高,这让他生气之余不免有些惊讶。
“九仪和马宝两人说得都有道理,而且屯齐这人一直都十分激进,说不得会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来。不过,孤倒是想听听靳将军的看法。”孙可望话锋一转,扭头看向了靳统武。
孙可望自然知道贺九仪想要攻打抚州和东乡,为自己捞取更多的功劳,而马宝不愿意自己的功劳被稀释了,所以更加倾向于不打。
至于白文选,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主动表态的,而孙可望也不会把自己的心腹放到两难的境地,让他过早在贺九仪和马宝之间做出选择。
不过,他不能直接否定贺九仪和马宝,还有李定国手下的人可以利用,靳统武自然成了最佳的挡枪人选。毕竟,现在李来亨和刘文秀都是自己人了。
当然,孙可望一开始其实也只是有些犹豫,想多占些便宜而已。可经过马宝这么一说,理清楚了思路之后,自然不会再有攻打抚州,东乡的想法了。
靳统武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脱口而出道:“摄政王殿下,末将从未参与过江西战事,还不清楚内情,不敢在此妄言。”
靳统武知道孙可望想要拿他挡枪,他可不会乖乖就范。既然说得越多错的越多,那他干脆就说自己什么都不懂得了。若是这样,孙可望还要继续问下去的话,他自然也还有办法应对。
“哈哈哈,靳将军不必拘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反而是我们这些身在其中,自以为熟悉的人看不透其中的玄机。”孙可望笑里藏刀道。
“呃.....”靳统武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顿了顿,继续说道:“末将以为,是马将军的说法......不,贺将军的说法......呃,还是马将军吧,但是贺将军说得也确实很有道理......”
靳统武此话一出,贺九仪和马宝都白高兴了一场不说,两人在诸将的憋笑下一阵尴尬,但是又不能把靳统武怎么样。而且,他们也很清楚靳统武这么说是因为什么。
“看来靳将军也是难以抉择啊,怪不得定国事事都会慢孤一步,原来都是手下的良将都过于谨慎了。哈哈哈哈......”
孙可望倒是没想到靳统武这么头铁,居然为了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连名声都不要了。他见状冷嘲热讽了一句,哈哈笑了几声之后,稍微准备了一下措辞,便拿起了桌子上那根装饰精美的细长棍子,指着地图上抚州的方向说道:
“咱们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在讨论抚州和东乡的战事,但孤觉得,这只是表面,咱们真正在讨论的,要做出决定的,其实是作战的方式和根本问题。”
孙可望此话一出,不少人便摸不着头脑了。但这正是孙可望想要的效果——做领导的人说话,就是要化小为大,化实为虚,手下的人听不懂了,才能保持神秘感,靠猜了,才能在必要的时候把自己摘干净。
“咱们从八年前出川入滇开始,便一直打胜仗,打那些军头军阀胜,打土司叛军胜,打绿营藩兵胜,打八旗满人还是胜。靠的是什么?稳!”孙可望一锤定音,当即敲定了主题:
“如果不是咱们能够获得更多粮草,更多军需,有更多兵马,做了更多的准备,如何来的连战连胜?”
屋中诸将闻言,都竖起了耳朵,听着孙可望的总结分析,每一个看起来都很认真很佩服的样子。
“三年前双礼和定国东征,入湘取桂,文秀北伐吴三桂,孤攻辰州,新墙河,岳阳,无不是如此,靠的是咱们在云贵五年的积累。而如今收复湖北,江西和福建,也大抵如此,靠的是整个西南七省的全体动员,百姓节衣缩食,甘愿服役。若是没有这些,咱们凭什么胜?”
这些都是诸将亲身经历的事情,他们自然深有感悟,也都十分认同孙可望的说法。大西军经过训练之后,甚至说所有明军在经过训练之后,都不比所谓的八旗军差,以前明军之所以一直败,真正的问题在后勤补给,在于粮草军需,以及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指挥系统。
“所以孤才说,咱们今日要讨论的,其实并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问题,而是攻守之术,是大军胜败的根本所在。”孙可望侃侃而谈,俨然就是早有准备。
“武昌大战咱们虽然胜了,但清廷并不是彻底没了可以野战的兵马,陕甘还有吴三桂的关宁军和数万边军改编而成的绿营军,洪承畴,岳乐,屯齐等人手中也还有十万大军,便是江南等地,清廷也还有上万可战之兵,咱们离最终的胜利,还是有不短的距离的。
所以,孤以为,稳扎稳打,先恢复大军的实力,然后再徐徐图之,争取两年之内,在江南,将清军的野战之力,一举歼灭,才是最佳的稳妥之策。只要清廷失去了这些数十年辛苦培养起来的野战主力,就算临时拉出了百万绿营,又有何惧?”
“国主的意思,清军同样没有准备,也不敢主动进攻咱们,所以只要咱们也不打抚州和东乡,只做基本的防御,清军主力便会很快撤退。
而等到我大军恢复实力,有了充足的准备和十分的把握之后,再与之一战决胜负?”马宝当即假意询问,实则奉承道。
“是臣考虑不周,目光短浅,今日听国主一席话,正是醍醐灌顶,三生有幸。”贺九仪也不甘示弱,把肚子里的所有墨水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
“而且,正如国主所言,清军虽然占据抚州和东乡两个交通枢纽,但粮草不济,并无大规模进攻的实力。若是小股部队,来多少,咱们就杀多少,正好用来训练新兵,提升他们的实战能力。到时,清军必然不敢再来。”白文选也当即补充道。
“国主真是深谋远虑,微臣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若非国主高瞻远瞩,早在入滇之时就谋划好了这一切,战时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哪有今日的胜利?百胜不骄,更是凡人所不能比。若是我等凡夫俗子,哪里能忍得住这等好处?”
任僎话里有话,原本还是将孙可望称为人中真龙的,但想到对方并没有表彰战前士兵呼喊万岁的事情,便又收敛了一些。
孙可望听着诸将的奉承,笑了笑,随即又说道:“这不是什么聪明的办法,但绝对是个稳妥的办法,现在局势不一样了,这场持续了几十年的战争,主动权又回到了咱们的手里,只要我们稳住了,短则两三年,长则四五年,鞑子绝无再次翻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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