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刘太岁
一时间,大殿中嘈杂如闹市,哪还有仙山大派的森罗景象。
在席卷而来的滚滚怒浪中,柳守则既不下跪,也不应答,对如潮若海的指责斥骂更是置若罔闻,双手垂在身侧,素衣如洗,不动如山。
姜恒面沉似水,直至众弟子都察觉掌门始终没有发话,再看掌门脸上的愠怒,这才想起门规森严,纷纷缄默不语,于是殿中逐渐安静下来。
姜恒待殿内重归寂静,才冷冷说道:“规矩?我看你们方才就把的规矩忘了,你们刚刚的规距在哪里?玄剑阁内妄言喧哗,该当何罪?哼!”
众弟子鸦雀无声。
姜恒挥了挥手,语气略缓道:“想你们许多人,和刘太岁也是童年玩伴,多年不见,就算不念旧情,也应该念着金丹大能的恩泽,我之前才说过的话,你们转瞬就忘了?都下去吧。”
先前喊得凶的,有旧怨的,皆是垂头丧气纷纷离去。只有眼神最犀利的一个粗矮汉子,精壮得如同牛犊子般,路过柳守则时,恶声恶气的问道:“刘太岁,我问你,你还记得我是谁不?”
赵依丹刚刚平复的心,登时“咯噔”一下,又突突狂跳,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
柳守则依旧是那幅从容摸样,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粗矮汉子,淡淡的道:“就你这五弊三缺的摸样,还用担心我认不得你?长大了仍是一副残相,哪像太岁我。”
粗矮汉子暴怒,脸涨的通红。所幸是在玄剑阁,他虽是盛怒,也不敢出手教训。
柳守则又挥了挥手,淡淡的道:“开个玩笑,何必动气,我尚且有事在身,改日得闲,你我再叙旧不迟,下去吧。”
他这做派,不认识的,只会以为柳守则才是天南剑派的掌门。粗矮汉子更是怒不可遏,被身边交好的同门死死拖住,低声相劝给拖了出去。
众弟子陆续出殿之时,姜恒又向恒定道:“恒长老,太岁幼年跟随师尊修道之时,便是称呼你我为师兄。师尊仙逝后,他在门中也没有拜师。依我看,太岁刚刚回山,如果以后正式拜师,再论辈分规矩,你觉得如何?”
恒定也知自己先前行事,颇为不妥,苦笑道:“掌门所言甚是,我是担心他劣性不改,让他知道门规森严,少惹事非。至于他的辈分,一切遵从掌门之意。”
此时殿内弟子散去,姜恒面色温和,仔细端柳守则。他先前以为刘太岁这些年流落在外,完全荒废了修行,对他本已毫无期待。现在看他炼气巅锋,气度从容飘逸,容貌也比少时端正俊朗了许多,已是颇有先师风姿,心中不由宽慰,想必是刘太岁在外期间,曾经另有机缘。便仔细询问,他这些年在外经历,柳守则一一作答。
所幸在外经历,早已编造完善。随母远赴海外,巧遇散修拜师,近年来被联邦研究所盯上,幸亏师妹护送,才得以回归山门。如此这般,二十多年的人生,其实也只是寥寥数语便可说明。偶有问答,也只是一句带过。
侥幸的是,压根就没人想过会有人冒充刘太岁。金丹老祖已然仙去多年,失了庇佑,门中又有诸多弟子记恨,冒充这么一个人来,实在不合常理。另外也是柳守则应对得体,骨子里还能隐隐透着出几分桀骜来,这更契合众人对他的记忆。
事到末了,姜掌门一阵唏嘘之后,便温言叮嘱道:“太岁,我已吩咐过众弟子,和你只谈同门之谊,不记旧时之怨,若有人纠缠你,大可向我禀报。我看你现在言谈气度,已无少时顽劣,但我也要提醒你,昔日同门伙伴,如今修为大都远超于你,你要是再像儿时招惹他们,那就是不知进退,自讨苦吃了。到时吃了亏,可别怨我不帮你。”
柳守则躬身从命。
姜恒又唤了二代弟子久岁,三代弟子元坤入殿,吩咐道:“
“久岁,你儿时总跟着太岁戏耍,多次和他偷偷溜出山门,今天他回来了,你就去带他去安顿吧。”
久岁行礼领命,心中却暗自腹诽,哪里是跟着他去,自己不过几岁顽童,都是被他拎着脖子去的好吗。
姜恒又命元坤:“你偶遇太岁,也是有缘,你也同去吧,最近多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去内务领取即可。”
说罢挥退众人。
自始自终,完全没有和赵依丹说过半句话,问过一个字。
赵依丹出了大殿,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一阵山风吹来,只觉全身皆寒。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被冷汗浸透,宛如大战一场,几乎虚脱。
刚刚走了没几步,忽听久岁悠悠问道:“刘太岁,可还记得我是谁么?”
霎那间,赵依丹刚刚放松的心,登时又提了起来。只觉得天地昏暗,眼前发黑。恍惚中,只见柳守则一把揽住久岁后颈,把他整个身体搂的倾斜过来,怪笑道:“小子,耍老子呢?来来,让我好好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