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顾敛看得呆了一呆，飘进床幔上了床，侧躺在赵轻翎身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这样安静睡着的她的样子，才依稀与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叠。

刚见她时，他是不敢认的，所以才踌躇了快一整年，到现在才靠近她身边。

他不盼着她能记起他一丝半点，也不奢望能伴她长久，从前她是怎样守着他的，如今他加倍的都还她。直到有一天，他消失在这方天地，她也不必再记得他是谁。

可每如这般与她独处相对的时候，他又忍不住贪恋，忍不住想要未来、想更近些、更亲密些。

赵轻翎做了一个梦，一个周而复始简单又奇怪的梦。

临近子夜时，她突然从梦中醒来，睁开了眼睛，眼神不经意跌进顾敛那双清透见底的美眸里，看见一片猩红潮涌，还有来不及退去的贪恋与惊惶。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路灯的光影影绰绰地洒进来，照得人朦胧不清。

“我做了一个梦，有些励志，有些伤感”赵轻翎的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红瞳的顾敛，她竟不害怕，反倒觉得亲切。

“什么？”

顾敛翻过身平躺着，避开赵轻翎的视线，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

赵轻翎大半思绪还陷在那梦里，语所有些迷离：“我梦见有一个人，每天都会经过一条小道。我看不见他的样子，只能看见他脚边的白色衣襟。他每次经过小道的时候，路边那株低矮的红色六棱花，都会勾住他的一片衣角，用尽全力气地想留他片刻，但他不知道，每一次都扯得六棱花刺断叶伤，六棱花只能眼看着他离去。一次又一次的，周而复始、周而复始、周而复始……”

“听起来像是时光的一片剪影，再休息一会吧，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子时”顾敛合上眼睑，面色平静，藏在袖中的双手攥得更紧。

赵轻翎半爬起来凑到他跟前，却是兴致勃勃地全没了睡意：“顾敛，我记得上次看见你额间有一朵那样的花饰，大概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要不，你再变个本来的样子给我看看呗，我还没见过世上有这样的花，很好看。”

顾敛默默转过身去背对赵轻翎，不语。

“哎呀，别小气，给我看看呗”赵轻翎不死心去掰他的身体，手却划了个空。

她倒忘了他是个鬼，魂体是透的。

不过这难不倒她！

赵轻翎勾唇坏笑，从小挎包里摸出一张没画过的符纸往手里搓了搓，小手一捞，抓住顾敛的胳膊将他的身体扳了过来。

“你干什么？”顾敛骤然瞪开的眼底透着一抹羞恼，像被冒犯了的良家男子。

赵轻翎涎皮赖脸地凑上前，压着他的半个肩膀，笑着低声央求：“我刚梦到那奇怪又倔强的花，心痒痒，你就给我看一下呗，改天我请你吃好吃的。”

顾敛薄唇轻抿，眼睑低垂，苍白的脸颊透出微微一抹红，想是害羞得狠了。

赵轻翎看得心中一荡，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鬼能害羞到脸红。

刷地一下。

身下的顾敛已然是白发黑袍的模样，眉间一朵血色六棱花光华流转，越发衬得他绝绝妖异，勾魂摄魄。他眼睑轻抬，露出一双猩红血瞳，满目霸道扑面而来，与他青衫黑发时的柔和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