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会员书架
首页 >都市言情 >孤独的刽子手 > 第5章 鬼魂附身

第5章 鬼魂附身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

话说张世煌冥冥中循了一条规律:天底下难有两全其美的好事——他当上刽子手解决了一家的衣食,却失去了原来的社会角色。他现在所扮演的角色,乃是整个社会大舞台中的另类“孤角”。事实上,他也难逃这个规律——如果当刽子手既体面又挣钱,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早就轮不到他了。

道光二十五年二月的一个深夜,张世煌做了噩梦,梦里刚被斩首的偷牛贼“金丝猴”向他索要身体,他正无处可躲,被妻子陈氏推醒——原来外面的确有人在叫他。他听出叫他的人是老街坊周天贤。张世煌心想,自从当上刽子手就很少与街坊往来,这老人深夜何事相扰呢?

陈氏点亮灯,张世煌也披衣下床开门迎迓:“周叔,这么晚了还劳你上门,先进屋坐,外面太冷。”

周天贤却不肯,说道:“不进屋了,只说几句话。”

张世煌也不强求,道:“看样子周叔过来好一阵了,喉咙都喊得嘶哑了。”

周天贤道:“是来了一阵了——你们年轻人的瞌睡就是大!”

张世煌道:“喝了点酒,酒这东西最疲人——周叔有几句什么话?”

周天贤吞吞吐吐道:“李青万明天娶儿媳……”

张世煌道:“我知道,结婚是一辈子的大喜事,街坊邻居应该贺喜,不知该我凑多少份子,我这就去取钱。”

周天贤赶紧一把拽住张世煌:“不必多礼,街坊的份子已经凑好送去了,我找你是受李青万之托带几句话——”

张世煌见周天贤欲言又止,知道不会是好话:“周叔请直言,街坊邻居没啥不好开口的。”

周天贤终于鼓起勇气道:“是这样的,明天李青万办喜事,想图个吉利,如果明天你有事外出,麻烦辛苦一下,绕绕道,不要从他家的门口经过。”

张世煌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涌出,直冲头顶,他咬着嘴唇哽咽道:“周叔……我知道了……”

周天贤强装笑脸:“这事就拜托你了,其实不光是婚庆,还有寿庆、三朝、乔迁、上梁都要图个吉利。”

“知道了。”张世煌把门掩了,回到床上再也无法入睡。陈氏也听到了屋外的对话,在另一头翻来覆去睡不着。夫妻二人眼睁睁地等到天亮,就听到街上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那是李青万家迎亲的时辰到了。

听到炮竹声,张忠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趿着鞋子去抢炮竹、拾蒂头,张世煌大声呵斥,但小孩子家哪里肯听,一溜烟就出去了。张世煌、陈氏刚起床,张忠民兴高采烈地回了家,手里拿了一块极大无比的白米糖,他不等父亲动问,就说道:“是李青万叔叔给我的,我答应不上他家去,他就给我糖。”

张世煌一阵心凉,问道:“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张忠民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糖,一边回答道:“他还要我告诉你,他们家以后不卖酒了,你吃酒得上别处买。”

张世煌面对小不更事的儿子和不会说话的妻子,纵有满腹的话语却无处倾诉。这天,他没有心思在家里吃早饭,默声不响地绕道来到衙门,点了卯也不和公差聊天,径直来到停尸间。刚出道那阵,张世煌弄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住在停尸间,凭他的收入,完全可以在街上买房,再不成租房住也行。现在他总算明白师父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这里清静啊,没有歧视的目光、没有冷言冷语……

柒天武才起床,他看了一眼张世煌就知道他的心情不好,问道:“点过卯了?”

张世煌点头:“点过了,师父有空喝酒么?”

柒天武也不多说,胡乱洗了一把脸就跟着出了门。张忠民把柒天武领到止戈亭都梁酒店,在二楼要了一个包房。

酒菜传了上来,店小二把门掩上,师徒二人对饮起来,谁也不先开口说话。酒至半酣,张世煌放下酒杯长叹一口气,道:“如果不是为了妻子、儿女,活着真是没什么意义!”

柒天武道:“我早说过,干我们这一行有很多道坎——又遇上过不去的了?”

张世煌点点头,把他的心事述了一遍,然后以求助的眼神望着柒天武:“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就算我不介意,可是这样下去对孩子的成长不利。”

柒天武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呢?”

张世煌避开柒天武的目光:“实不相瞒,这两年我积攒了一点钱,等到够了数我想洗手不干了,也不再住在日升街。”

柒天武问道:“那你打算去哪里安家?要回罗溪去?”

张世煌道:“当然还得在都梁——回罗溪,我丢不起那个脸,还不如当刽子手。”

柒天武沉思良久,道:“这是你的私事,不该我来干涉,但是你既然跟我讲了,我还是说两句,听不听全在你自己。当刽子手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像我这样无家无舍的泼皮光棍,任由他人嫌弃、咒骂,只当自己是聋子和哑巴,横直不会连累家人;第二类是外乡人,反正没有人认识,干几年后赚了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依我看,这两类人你都不是。”

张世煌道:“师父的意思是我入错了行?所以我才想到赚了钱就退出来。”

柒天武道:“你退出来后人家就不当你是刽子手了吗?别忘了,窑子里的姐儿卖一次春和卖一辈子春没有本质区别。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人家把只卖过一次春的人当成良家妇女,更何况,既然是当窑姐,也不可能只卖一次春。同样的道理,你今后洗手了,人家就不当你是刽子手,婚庆、乔迁、寿宴会把你奉为座上宾?”

柒天武说的实在话让张世煌的心情更加沉重,他沉默半晌,之后和师父斗起酒来。喝罢酒,张世煌自然不敢回日升街给人家撞霉头,师徒俩又来到武陵井的怡春院。

怡春院虽是销金窝,却是忘却烦恼的好去处。更重要的一点是,这里的粉头只要有钱,从不在意你是刽子手或是贼。张世煌越来越明白师父为何一生迷恋青楼。当刽子手很苦,是常人难以理解的那种苦,他们对生与死总是比别人有更深的感受和领悟。他们经手的死犯中,也不乏腰缠万贯的富人,一刀下去,一切化为乌有。所以,他们明白活着就要善待自己。更重要的是。他们在青楼除了能忘忧,还能感觉到自己也是人,而且是个男人。

柒天武一进怡春院就拥了一个粉头入花房,张世煌也点了老相好“月月红”。和女人销魂只恨春日太短,师徒二人出了怡春院已经不早了。柒天武抬头望见太阳挂在西边的枫木岭上,就道:“该是辛牌时分了,你那位街坊正在大宴宾客,不如找个地方喝酒,天黑后再回去。”

柒天武的话正合了张世煌的心意,二人又在武陵井附近择了家小酒店喝酒。

天色渐暗,张世煌却喝出了感觉,也不问多少,只管向店家要酒。柒天武头脑清醒,喝到戌牌时分他发现张世煌说话不连贯了,即提议散席。两人起身,柒天武见张世煌走路头重脚轻,遂挽留道:“这里离衙门近,今晚去我那里将就一夜,我看你有点醉了。”

这话伤了张世煌的面子,他胸脯一挺,装出气壮山河之状:“谁说我醉了?若不是太晚,再喝几斤都没问题!”

柒天武知道他死要面子,也不刺激他,毕竟上了年纪,也很累,巴不得早点回去休息。

二人在店门外分了手,柒天武回衙门爬一道坡就到了,张世煌回家还有三四里路程,要穿过几条街、一口鱼塘和一片菜园。农历二月的天气,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张世煌过了几条街,冷风把酒劲吹了上来,走路就有些不知高低,一脚落地,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张世煌凭经验,应该快到鱼塘了,天很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加之眼睛有点睁不开,他隐隐约约觉得前面是平地,一脚踩下去,“扑腾”一声,刺骨的冷水就淹到了脖子上……潜意识告诉自己,他已经掉进水塘里了,如果不爬上岸会被淹死。他奋力爬,可是整个四肢仿佛不属于他一点也不听使唤……

也是张世煌命不该绝,恰在这时,东乡酒贩刘汉清卖完酒抄鱼塘回家,他老远就听到一声巨响,以为是一块大石头从坡上滚下塘里,走了一会,隐隐发现有一个人在水里乱扑腾,才知道是有人落水了。

刘汉清把人救上岸,认出是张世煌,问道:“张师傅,你去塘里干什么,又喝酒了吧?”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