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路过山东
一句话银安殿中几十个大小官员太监包括朱由枢本人一下子鸦雀无声,太直接了,前年皇帝还明诏斥责废唐王僭越犯忌,擅自领兵出府,与谋反无异,今天神兵卫竟然说他有功,朱家少有的出类拔萃之人,这完全和朝廷定下的罪名南辕北辙,相去甚远,还要让他开疆拓土?还有比这更吓人的话吗?而且当着洪承畴这个钦差大人的面,实在是一语惊人,难怪洪承畴脸上都抽搐了一下,不过多年养成的遇事不惊的涵养,很快恢复了常态,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忌讳的话,尤其孔丘更是个不懂官场规矩,我行我素,他可不管你们心里接不接受,有屁就要放,有话就要说,德王被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额头上汗都下来了,内心的喜悦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直接过来朝孔丘他们一拜,“本王知道几位钦差大人去江苏等地救灾,实在是当今皇帝恩泽天下圣明烛照,小王愿出十万银两,两万石粮食助大人济危解困,解救挨饿百姓,还请洪大人孔大人收下“这明显是在堵诸多官员的嘴了,刚才孔丘说的话传出去必然引得满朝轰动,甚至有可能危及皇帝本身,这里面的意思太多了,那些专门挑刺的官员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洪承畴勉强笑了笑,算是接下了这份厚礼,当场吩咐说这德王所赐财物就全然归山东处置吧,还有很多嗷嗷待抚百姓等着呢,也算是德王对山东赈济一大功,布政使张秉文站起身来,恭敬跪下了,感谢皇帝天恩浩荡,感谢钦差大人体恤山东,感谢德王为全省着想,倾囊相助,总之磕头抹眼泪,藩王出钱他是想都不敢想的,神兵卫几句话,德王竟然自掏腰包,看来这太阳真要从西边出来了。
德王无所谓,他得到了远超出想象的答案,银子算什么?要是能象废唐王朱聿键一样也被神兵卫拉去,那才是真的老天开眼,时来运转呢。赶快开席,不用多说了,再说下去恐怕本王的脑袋钦差洪大人的脑袋都担待不下,还是赶紧入席吧。我说你们这些兔崽子还愣着干嘛?都傻啦?还不赶紧请钦差大人济南父母入席?
席间大家都不作声,只是频频敬酒,孔丘毛海峰胡吃海喝,根本不管古代人诧异的表情,现代人的粗鲁一览无余,不过没人敢多说,德王见他们如此放得开,心里很宽慰,酒席上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此话一点不假,光看两个人来者不拒的样子,就知道这帮神兵都是性情中人,不像大明那些忸怩作态的官员,很合德王的胃口,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更加坚定了和神兵卫交往的决心,席间他打破了食不语的规矩,德王说神兵物件每一样都神奇,他有心想购买一些,不知道可不可以,毛海峰马上抓住商机,说完全可以,德王接着说他想在天津设立一个货栈,直接往来,毛海峰当然求之不得,这就是现代人招商引资啊,两个基地早就计划好了,就等着大明开明士绅投资,所以没犹豫,点头说我们欢迎,德王哈哈大笑,这样吧,本王比不了秦王福王,不过济南还有几个郡王都想去做生意,孤就先投资三十万两作为抛砖引玉,当场把洪承畴和张秉文等惊得面面相嘘,这天下藩王抠门那是出了名的,怎么一遇到神兵卫就马上变成散财童子了?神仙就是神仙,才见面一个时辰,几十万两银子轻松搞定,仅仅德王一家就出这么多,那天下藩王都来投资,这神兵卫光坐地收钱就要收到手软啊,想想十几年来朝廷用度如此窘迫,银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朝堂上天天为赋税争吵,也就区区几百万两,人家得来毫不费工夫,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而且不犯法,没哪条规矩说藩王不可以经商,即使藩王本人不允许,可天下藩王不都是以别人名义在做生意吗,拦都拦不住的。
这边其乐融融,张秉文等一干大明官员一个个闷头思索,尤其洪承畴立即就想到了朝廷对士绅藩王的政策是否真的正确?神兵卫也不是三头六臂,除了器械神器,不重礼仪,办事雷厉风行外,很可能更多的是思维不落俗套,师古而不泥古,稍有利益即抓住不放,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更重利益而不是面子上的礼仪道德,说重点就是重利忘义,可这次全国大面积饥荒,却又肯无偿出资出粮救济,海量粮食撒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说他们收买人心?何必呢?他们完全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论实力随时可以推翻大明,却只是要了几块小地方闷头建设,毫不理会其它,说他们胸无大志吧,他们的眼光早超出了大明疆界,口口声声要去海外开疆拓土,真是越看越看不懂,看这些藩王包括今上各路勋贵如此积极,显然这里面暗合了许多巨大利益,卢象升孙传庭曹化淳他们肯定早看出来了,所以才会剃发宁可不做大明的官,也要挤进新军营,自己看是看出来了,只是利禄之心犹存,放不下皇帝知遇之恩,还不能做到完全交心,现在看来自己还是缺了点神兵卫说的与时俱进的心态。
张秉文作为山东布政使则在思索山东的进退,银子和粮食发下去只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若是能让神兵卫参与,就凭他们须臾之间搞定藩王的手段,肯定也能短时间内搞定整个山东,京城两派冲突,东林党和皇权互不相让,神兵卫异军突起,看样子根本不把双方放在眼里,自己是支持神兵卫好呢,还是追随朝廷诸公排斥外人好?等送走钦差得和底下好好商量出个对策来。
德王心情大好,又问钦差此次下江南是否从泰安往徐州方向,洪承畴点了点头,一旁的张秉文好象想起了什么,说即从泰安去往徐州,那必然经过曲阜孔府,不知朝廷可有安排?他这意思是以前任何钦差路过孔庙,必然会按朝廷制度去拜谒,今次是否和往常一样,如果是的,他立即会派人去安排,哪知道洪承畴竟然默不作声,反而把目光看向神兵卫的孔丘和毛海峰,而这孔丘开口就是惊世骇俗,什么二十五朝二臣,七十二代家奴,李来跪迎,清来进表,说的他老孔家一文不值,连自己也姓孔都忘了,毛海峰也随声附和,把个十几个官员惊得手足无措,洪承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是公开打脸,在他们这些书生眼里,圣人可是比皇帝都尊崇,现在被神兵说得比秦桧都不堪,是可忍熟不可忍?当场就有几个官员骂骂咧咧拂袖而去,张秉文碍于钦差面子没走,可看那情形也是如坐针毡,洪承畴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百官抓住神兵卫不放,就是他们根本不重儒家,处处违背圣人教诲,与士大夫从小所受教育整个相反,所以才会物议汹汹,甚至有人以死相拼,搞得皇帝心境动摇矛盾重重,哎,难啊,完全站在神兵卫一边必然被天下士子唾弃,不站在神兵一边又会被时代边缘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看这次神兵卫江南之行是否可以斗败东林那帮柱石,如果斗败了他们,那么朝廷今后必然全力支持神兵,皇帝说不定会清洗百官,神兵卫左右国家命运成定局,若斗不败东林,那么今后朝局肯定风起云涌,说不定干戈再起,最终荼毒百姓,或者后金乘虚而入,自己身上这担子,原来觉得很轻松,现在才发觉比泰山还重啊。
一场德王府宴席,本来轻松写意,最后搞得各怀心事,不欢而散,听闻山东好些官员已经准备上折子附和东林驱逐外人,连张秉文也开始有些躲躲闪闪,不过孔丘和毛海峰才不理会呢,不来最好,省的装腔作势虚与委蛇,只要穿越者利益目的达到,管你们这些迂腐怎么想,没那工夫陪你们玩。洪承畴想了一夜,反正自己也逃不出神兵这条船了,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多想想如何赈灾吧,至于读书人如何骂随他,孙传庭卢象升他们不清楚?都清楚,神兵卫说得对,一切只看实力,就东林党那一帮书生,九成九不是神兵的对手,多疑的皇帝都明白,自己还瞎操这个闲心干嘛,只要将来功成名就,谁敢说他趋炎附势数典忘祖?
运河上运粮船密密麻麻,都是运往南直隶的,其中有几十条穿越者建造的水泥船,用的是柴油机,比古代帆船桨船快多了,加上有槽帮帮着运输,所以速度比平常快些,而钦差洪大人和孔丘他们时而坐船,时而走陆路,主要是为了体察各地民情,确有饥荒的就需要救济,这一路走走停停,这一天来到了曲阜地界,曲阜是孔子故里,读书人的圣地,现任第六十五代衍圣公孔胤植字对寰,历史上这个人就是个比墙头草更墙头草的,崇祯对其不薄,三年时晋封太子太傅,可他在李自成攻入北京后,兵还未入山东,就令衍圣公府上下供奉大顺国永昌皇帝龙位,可惜这马屁拍得太早,仅仅两个月不到,清兵入主北京,爱新觉罗福临在北京登基称顺治皇帝,第二天孔胤植就上《初进表文》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什么”承天御极以德绥民“”六宇共戴神君““八荒咸歌圣帝”等要多肉麻有多肉麻的表文,可此时清军还未进山东呢,到了顺治第二年清朝颁发“剃发令”,规定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使得全国上下反抗风起云涌,好些投降了清朝的明军都在造反,又是这个孔胤植第一个做表率,上了个《剃头奏折》举双手赞成剃发,极尽摇尾乞怜之奴才相,不过这不是孔胤植一人如此,而是他们孔家历来都是这种嘴脸,当年元兵南下孔元用孔之权父子降元,也都如此,一直到现代还是如此,八国联军侵华,衍圣公府从英国人手里“请”来爱德华八世画像供奉,又把德国威廉二世画像“请”来供奉,说是汉奸毫不为过,袁世凯欲称帝,衍圣公府连发“劝进电”,反正这个衍圣公完完全全就是个甘做任何人奴才的真奴才!民族气节四个字与孔家完全搭不上,是真正的二臣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