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各方判断
此时本兵杨嗣昌和监军高起潜所率五万关宁军驻扎在鸡泽,防着多尔衮的左路大军,几天前天雄军赞画杨廷麟前来求援,知道卢象升已被建奴岳托部围困,凶多吉少,杨嗣昌内心是责怪卢象升的,不靠拢,总想着与建奴决战,不知道建奴和流寇有天壤之别,战力值凶悍,一般明军根本不是对手,他现在手里兵力也不多,救与不救心中纠结,而高起潜则是知道皇上不欲死战的心思,更不肯出兵相救,杨廷麟几次三番哭告无门,心如死灰,已往别处求援,杨嗣昌虽内心有点过意不去,但想想卢象升平日里倔强的脾气,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现在杨廷麟一走,他目光就从贾庄移开了,他看的是多尔衮往何处去?以他文人的眼光看来,多尔衮大军要是打向山东,必然走德州渡黄河南下,监军高起潜以前就在关宁军混过,表面上说是知兵,其实除了揣摩圣意,对用兵基本无知,听杨嗣昌说德州是重点,马上附和,五万大军立即做好了移师德州的准备,至于卢象升,只有各安天命吧。
紫禁城中太监宫女这一个多月来就一直在心惊肉跳中,小心敬慎也没用,崇祯为了一点小事杖毙的太监就有好几个了,大学士薛国观和傅冠每天都在陪皇上唉声叹气,老滑头刘宇亮说是在外统一指挥勤王军,其实就是在躲责任,各地败报一个接着一个,每天没有报丧的就好像这一天不正常一样,崇祯的头发又多了几根白发,他内心真希望有那么一点曙光,哪怕是一丁点也好啊,可就是没有,哪哪都是被建奴摧枯拉朽,死的各级官员都快上百了,大明地盘成了别人的菜园子,想怎么摘就怎么摘。杨嗣昌和高起潜倒是每天一报,五万多人马没损失也没收获,不死不活,卢象升被围贾庄好几天都没消息了,杨嗣昌高起潜上折子都在说卢象升孤军冒进,与敌浪战,于大局不利,恐凶多吉少,孙传庭秦军听说只带了两千不到人马过来,这点人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洪承畴走走停停磨蹭在半路,而建奴多尔衮部已经快打到黄河了,问两个大学士怎么办?一个老僧入定不发一言,一个顾左右而言他。满朝文武真正忙碌的只有户部尚书李待问,一个多月来为筹划军饷粮草,拆东墙补西墙几欲病倒,以前多次提出三饷弊端,提醒天子民已不负重担,西北早晚生变,可如今建奴入寇,火烧眉毛了,哪还顾得了百姓?
崇祯皇帝内心是认可李待问的意见的,可国库空虚,拿不出银子来给军队发饷,又怎么能不收三饷呢,明知是饮鸩止渴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关宁军这些骄兵悍将,自从杀了袁崇焕,就明显感觉到和朝廷若即若离了,自己手中的京营兵马对外号称三十万,实际能打的有两三万已经很不错了,大量的勋贵子弟在里面混饭吃,充个门面可以,上阵完全是送人头,崇祯是真的感到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大明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两百多年,临了看不见一个肯承担重任的,一个卢象升本来对他满怀希望,可他那倔脾气硬要霸王硬上弓,这次被围在贾庄,直接影响了全局,哪天要是传来卢象升殉国的消息,崇祯不会觉得奇怪,可惜是有点,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想着保存实力,只想着拼命,辜负了天子对他的期望,崇祯叹了口气,望着下面两个有和没有一样的阁臣。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两位先生及百官的年俸可有着落?”崇祯是明知故问,户部的情况他是一清二楚,被建奴这么一闹,百官的年节算是泡汤了,他有心想把仅有的几万两省吃俭用的內帑银拿出来救急,可前方吃紧,各地要求救济发饷的奏折如雪片一样飞来,哪头都难顾,皇帝做到像他这样的,真不如做个江南富家翁来得轻松。
“如今漕粮已断,户部没银子,看来百官只能节衣缩食,只待建奴兵退,方能另行谋划”薛国观眼皮都没抬,知道皇帝也拿不出银子,这样的话如同照本宣科,心里早就准备好了,过过场,给皇帝一个台阶下,也让百官知道天子惦记着他们呢。
“也罢,曹伴伴去取三万內帑银,给两位先生”崇祯还是下了决心的,几万两银子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可作为大明皇帝表示表示心意,尤其风雨飘摇的当口,若是百官怨望日深,他是真的害怕来个内外勾连,这江山到底如何,谁都不敢确定了。
曹化淳扑通一下跪下了,“皇上万万不可啊,內帑银子本来就不多,奴才斗胆,如今几位娘娘还等着过年置办件新衣,要是再拿出来,怕是都要新年穿旧衣了”说罢,眼泪已经啪啪的往下掉了,别人不知道內帑是什么样子,他是一清二楚的,后宫自打皇帝登基以来就没开过像样的宴席,皇帝自己的三餐缩了又缩,都是从嘴里省出来的,今天天子一开口就是三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得要过多少苦日子才能攒起来?
“别说了,朕知道大家清苦,可这年关眼前,百官无俸,总也说不过去啊”崇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曹化淳,自小跟随自己,忠心自不必说,敢于直言的身边就这几个了,只是今天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安抚一下下面他才能心安,“皇上体恤臣下,老夫代百官谢过隆恩,只是这三万银两只救得一时,不如给诸位娘娘安心过个年节,臣等不敢收啊,臣等还稍有积蓄,可待来年再行补足也不迟,万望皇上收回成命”薛国观果然朝堂浸淫多年,说出话来滴水不漏,三万两银子,在京的官员每人最后能拿到几两?不如算了,那些江南富商早就在京里撒了银子,谁也不指望皇上那点银子过年,满天下都知道,只有你皇帝不知道而已。
崇祯是真不知道,也没这个心思去知道下面的龌龊,只以为百官和他一样紧衣缩食共渡难关,所以脸色一沉“你个狗奴才,朕叫你去拿银子,谁让你回嘴啦?想要朕的廷杖吗?”旁边王承恩赶紧使脸色,又用脚踢了一下曹化淳,自建奴入侵皇帝就没好心情过,这再忤逆,说不定真一顿廷杖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曹化淳见皇上真的要开內帑救急,也不敢强捋虎须,马上一咕噜爬起来擦了把眼泪直奔内务府,两个内阁辅臣也都低首垂眉默不作声,三万就三万吧,别发火把我们都牵连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杨卿认为建奴欲渡黄河,两位先生怎么看?”崇祯手里拿着杨嗣昌的奏折,他已经看了几遍了,以前建奴从未渡过黄河,但这次建奴已经在剑指中原了,“臣也看过了,杨本兵说的没错,建奴一次比一次大胆,入寇山东是早晚之事,臣等以为还是按杨本兵部署,让关宁军移驻德州为上”难得内阁意见一致,鸡泽小县不足以抗衡建奴,德州府城城墙坚固,应该能抵挡建奴,至于野战的卢象升,只能是听天由命吧。
岳托连夜率军撤退,几乎是马不停蹄,所过小城并未停留,明军火炮太可怕了,黑夜尚能炮击,威力如此巨大,那天战场上所见,怪兽行走如飞,保不准何时就出现在眼前,能撤多远就多远,一夜一天一直都在北撤,一直跑到顺平城下,他才稍稍感觉到安全,部队已严重透支,马都跑死了一批,顺平城四门大开,一众马甲鱼贯而入,接着就布置三门关闭,只留一门收留逃散清军,岳托进顺平气就不打一出来,所有守城清军都东捯西弯,一个个不是喝的酩酊大醉就是在凌虐妇女,当他把守城的镶黄旗摆牙喇纛章京赖塔从几个明女床上拎起来的时候,这小子酒还没醒呢,当即被岳托一顿鞭子,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太极镶黄旗的面子,当场就会把他给砍了。,不过也怪不得清军如此轻敌,几次入寇就没碰到过劲敌,有时几十个清兵就敢追着几百上千明军打,顺平是清军粮草及掳掠物资人口的集中地,驻扎有一千镶黄旗清军,兵力足够,也不会有哪个不要命的明将敢来送死,四门大开,军纪散漫很正常,只是岳托吃了败仗,这口气就撒在了倒霉的赖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