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天心浩荡

叶小叶在修炼。

云华、温东华、穆清风等人也在修炼。

对修者来说，修炼又或者说修行这种东西，不是生活中的一件“事情”，而只是和睡觉、吃饭一样的日常。

甚至，稍微有点段位的修者，都会尽量地用修炼代替部分以至全部的睡觉。

因为睡觉最舒服最享受的其实只是你刚刚躺到床上的那一小点儿时间，或者，再加上你早上醒来赖在床上不起来的那一小点儿时间。

而在这两个小点儿时间之间，中间的那长达好几个小时的时段，你是一片蒙昧、几乎没有什么感觉的。

那个时候，你不是“你”。

修炼不一样。

冥想式的修炼，整个身心的安静、沉浸，很多时候，在感觉中，就像一棵树或者通过根，或者通过叶，汲取到了地下的水分又或云中的雨气。

然后，你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不论身还是心，都在这种汲取和滋润中，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舒展”。

虚弱，得到补充。

躁动，得到消解。

迷茫，得到澄清。

一切所有你感觉或未感觉到的、知道或不知道的“负面”与“不适”，乃至“不宜”，都在那种黑暗和安静中，慢慢地，大化为小，小化为无。

简单点说，归零。

而在负面归零的基础上，生命，就那样悄然萌发。

这样的感受以及真实的身心反馈，是任何酣畅的睡眠都不能带来的。

是以，基本上所有的修者，在修行入门之后，其睡眠时间都会得到不同程度的压缩。从正常的八个小时左右，到六个小时，到四个小时，再到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一般就不会再减了。

这也是华夏古代的“一个时辰”，哪怕修行至中阶，身心也需要这么一个时辰的时间，用以更深度的自我调适。

当然，修行代替部分地睡眠，也不是十全十美。

甚至，有着很大的“后遗症”。

那就是，这样的身心体验，只有修行上升期才能给予，一旦修行陷入停滞，这种体验就会被剥夺，而若是再更进一步，不止是停滞，更是久久地停滞，那你感受到的将不再是美好，曾经的任何美好，都会转为反向。

曾经有多享受，现在就有多痛苦。

曾经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糟糕。

身心不再是被滋润，相反，你感受到的是生命的某种流失。

生命确实在流失。

普通人感受不到，也就无所谓痛苦。就算偶尔地有所感受或感慨，也会被消解在相对“漫长”的人生光阴之中，以年计，以三年五年计，以八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计。

但是修者不一样。

每一个日升月降，你都能非常真切地感受到，你生命的模样。

因为自修行入门之后，你一直就非常近距离地接触着它，然后一直地看着它，上升，上升，上升……

滋长，滋长，滋长。

然后……

然后停止上升，停止滋长。

然后不进反退，步向衰减。

就像树的叶子，在天气寒冷的时候一点一点落叶，每过一天，地上的叶子都更多一分，树上的叶子也更减一分。

但树的叶子会随着季节的轮回重新长出。

而人的生命却会如此这般地一直减一直减一直减……

减到归零。

真切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步入衰减步向消亡，那种痛苦，那种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然后听之任之，那种感受，世间无任何言语可以形容。

任何言语，任何形容，在这种体认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和无力。

这样的痛苦，云华感受过，温东华感受过，穆清风感受过。

五云城太多太多的修者，都感受过。

但凡感受过，也必挣扎过。

但任何的挣扎，到最后，也必走向无声。

这叫“宿命”。

而在道书中，将之归为“运道”。

每个修者都是一本书，都是可读的，因为他们都与“宿命”对决过，都与“运道”对话过。

哪怕只是区区凝元境的底层小修士，经过这种对决和对话，其普通的生命，也能得到相对不普通的生命感受。

所以才有“筑基丹”的横空出世。

筑基丹，并不是救赎，而仅仅只是交换。

叶小叶用筑基丹，交换被他选中的五云城中一百多个修者的生命感受。

无所谓谁亏谁赚。

或者说，没有亏。

两边都赚了。

甚至赚大赚小，都无法衡量。

所以交易得以成立。

但对云华温东华穆清风等人来说，他们却是无从认知到这一点的，对叶小叶的感佩，自然是无以复加，而与此同时，他们以近乎绝对虔诚的态度，投入了修炼之中，投入了生命的重新向上之中。

道书中有言，修行，两种人最好。

或童稚，或老年。

童稚尚不知事，其心最潜，其意最澄，接触任何事务包括修行之后，都能澄而又潜，专心致志。

老年则经历过人生浮沉之后，也经历过生命本身的浮沉之后，对于人生，对于生命，其认识删繁就简，水落石出，接触修行之后，同样可以澄而又潜，专心致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