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反间之计世事难料
郑守让在柴侯爷的马车里当时情景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这便是柴侯爷无法自清的地方。府尹大人还在愁着郑守让的案子怎么断才好的时候,突然一位关键性的证人出现,郑守兵的弟弟,郑守让的哥哥,郑家老二郑守礼日夜兼程赶回来奔丧。
一到郑守让家里行过礼,郑守礼还来不及问京中近日有何新闻,喝过几口茶,就有别有用心的人过来向郑守礼探问他知不知道郑守让的死因。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郑守礼接口就说:“我怎会不知道呢!舍弟那心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遗传了我母亲,前两年因外出经营劳累,突然狠了,大夫那时就说过往后一点不能辛苦,也不能生气,否则随时有性命之忧,我们兄弟三家人人都被大夫叮嘱过,那心疾畏寒怕冷,稍稍一费精神就会发作,我们夫妇那时就一再提醒让弟要当心着,平日里最好连门都别出,亲戚也别探望了,若是出门忙活点什么事,搞不好就伤及性命,那就太不值当了,外人又看不出来他好不好,没得一发起病来,把周围人都吓着了,我老母亲当年就是那么走的,这病一发作起来,不知道的,救都没法救。”说完又起身作礼感激四邻亲友过来帮忙辛苦。
郑守礼这番话可谓石破天惊,就像广平侯无法自清一样,郑守礼拿不清之言解不清之问,所有听到的人都炸开了,当时话就是在郑守让棺材旁边说的,郑守兵那时正好不在一旁,尹氏听完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
人和人之间不管有多少勾心斗角,百姓大众的传统美德没丢,这话等于叫索赔变成讹诈,郑守让是死的一文不值了。
话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半日的功夫,周围几条街都传遍了,府尹大人家里知道了,广平侯府也知道了,很快郑家就一败涂地。不撤是讹诈,撤了也丢人,不出几日,又有低级言官随口一参,郑守兵就回家“赋闲”了,那个一天到晚信口开河的尹氏,自此就天天躲在家里,连门也不敢出,郑家迅速打理家产,卖掉仆从,收拾缩紧过活。至于那一大帮被府尹大人打过板子的人,吓得纷纷卷铺盖四散离开,免得被抓回去追责判刑。
广平侯顺利过了这条坎,这日和妻子楚夫人在家闲聊,道:“这一遍话过犹不及,结果实在是意想不到,此次大胜还是得益夫人聪明过人,能想出此妙计。”
楚夫人淡淡道:“这算什么大胜,把众人看糊涂的人才是真傻子,这些话,不过就需要个人点明白罢了,郑守兵和郑守礼虽是亲兄弟,但那尹氏和郑老二家里的韦氏,两妯娌如同死仇,就算不得利益,韦氏也不愿意尹氏痛快,何况郑守兵一个五品官的月俸不过十六石,我花个五千两银子,叫郑守礼说什么他不愿意。”
柴侯爷想到那五千两银子有些心疼,就说:“按照浩然兄出的计策,不过就花个几百上千两银子就能了结,咱们就叫郑守礼说那么几句话,虽说这结果也叫人满意,但是五千两银票,是不是花的太多了?”
楚夫人冷冷道:“这事要是处置不好,郑家还准备找咱们索要十万两呢!”见夫君被说的无话,楚夫人缓了缓语气又道:“李尚书一个局外人,万事不疼在他身上,他出的主意自然顾着天下太平,谁都不得罪,可我们身在风口浪尖,真想自清,必得用些非常手段,且别说补偿些银两未必就能叫事情干净了,刁氏又是个糊涂没算计的,若银子到手后被人哄光了,又听了郑刁二家那些蠢货的话,接着找咱们家门哭惨闹上,又当如何?咱家还要养着那帮蠢货不成?这件事就该快刀斩乱麻,一次处置干净了,免得留下后患。”
柴侯爷被堵了嘴,忽又相到一事,便转头笑盈盈对妻子说:“夫人,那郑守礼拿了谁钱就给谁说话,你就不怕他们夫妇把这五千两银子花完了,还回来用此事拿捏咱们,再次索要银两吗?”
楚夫人一阵好笑,好不容易停了才道:“我说侯爷,您还真会想,事情不曾我亲自经手,郑守礼若是敢这么说,那只能说明他为了银子连至亲兄弟手足都出卖,死人的钱都赚,这样的人的话,还会再有谁信么?再者,若是他真敢把事情再赖到我家头上,那就是他坏了他大哥家诓讹的好事,又被利益所诱,现在转个弯,改成自己来了。”
柴侯爷想想便不再接这话,沉默了半日,叹口气,又开口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郑守让大约是死之前想明白了,他上了我的马车后,车才一开走,郑守让就对我说他有心疾,让我赶紧停车,帮忙给他请个好大夫,我见他来回折腾,上车之前问他,他又不说,那会子说真是麻烦,就耽搁了会儿,不想他人等不了几步就不行了,说句良心话,现在回过头再来想想,我是有过的。”
柴夫人看着外面的景色,淡淡道:“别往心里去了,他命该如此。”
秦夫人因住的近,一早就知道了郑守礼的话,觉得郑家还是有个明白人的,为此叹息了几日,后来又把事告诉了贾夫人,贾夫人又说与二爷听,二爷知道原委后沉默半晌,终没评论什么。
韦氏对贪婪索取成性的大嫂尹氏本就厌弃入骨,郑守礼惧内,为此也就跟大哥家近乎不怎么来往,此次事未发之前,只要一想起尹氏,韦氏都恨不得活吃了郑守兵才好,加之郑守礼后来猜出了郑守让的死因,那时候的郑守礼想到大哥竟然对最听他话的老三都这般恶毒,自己在他心里怕是不如死了干净,所以郑守礼突然觉得如何对付哥哥嫂子都不过分,便信了侯府的话,答应五千两替哥哥卖了他的官身。郑守礼拿到银票后就交给韦氏收着,待郑守让的后事一忙完,郑守礼和韦氏就收拾行李又准备南下做买卖过活。
临行前,郑守礼到底心有愧疚,就尽了尽兄弟本分去瞧瞧大哥,见大哥如今失了官职,除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一无所有,浑身潦倒憔悴,大嫂子也只会旁边半闭着眼睛哭骂不绝,自家兄弟三人,小的两个经商,也就老大辛苦半生混到了官职地位,自己虽没得到大哥什么好处,到底也受他官位名声的庇护,在外这些年才无人刁难,最后自己竟然恩将仇报,轻易听信外人的话,为了五千两银子,把一大家子给卖了,思及如此,郑守礼不禁泪如雨下,便把浑身所有都塞给了大哥。
郑守兵丢官之后就觉得这一切是对自己的报应,尹氏叫老三去死,自己明知,却不曾阻止,还为了钱财推波助澜,虽说是想为了儿子,到底也是禽兽不如的行为,思及老母临终嘱托,又见弟弟还这般真心待自己,兄弟俩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