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浩然的真爱与过往

薛姨娘心特别细致，也善于观察，懂得隐忍，当年堂妹家那庄自作聪明的事开罪了当权者，一时落难，连累了自己家里，后机缘巧合认识了二爷，当时李氏几房兄弟外出踏青，中午几人都在临湖的酒楼聚宴，恰逢薛氏也在场，只是隔了帘子，心细如针的薛氏能明显感觉到二爷对陈夫人所流露的特有的用心，虽然碍于叔嫂礼节，虽然陈夫人与夫君甚是相爱，眼中根本不曾有他，就连二爷身边的贾氏也浑然不觉，但是还都被薛氏看出来了，知道了一个人的弱点，后面一切就好办了，薛氏抓住了这个机会，哪怕是为妾，也要满足自己攀高枝的心，最后也确实是做到了。

浩然爱慕大嫂的事，作为兄长一早就知道，当时浩瀚老爷与陈夫人的婚事是双方父亲彼此一起议定的，年少的二爷陪着大哥一起去偷看未来的嫂子，当时懵懂的二爷和兄长一样，看见嫂子惊为天人，所以后面的二爷为了大哥的婚事不知有多操心忙活，好一番殷勤助力，一有空就找机会往英国公府跑，为父母和大哥传递信息，帮大哥给未来的岳家和媳妇献殷勤讨好感，有时恨不得替大哥做主保证婚姻的一些事宜，前后热情的不堪，就连老英国公那时都觉得二公子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和成国公见面时一再夸奖二公子为人忠厚。等到嫂子和大哥大婚以后，新媳妇来为尊长家人敬茶时，二爷看见嫂子穿着大哥最爱的那件珍珠云肩衣，手上戴的羊脂玉镯几乎和皮肤浑然一色，二爷恍若隔世，忽然明白过来，这个人已经是自己嫂子了，此生此世她是大哥的人了，自己自此以后再没有机会为她献殷勤了。

陈夫人还年长二爷一岁，婚后老成国公夫妻那时都还健在，一大家也都住在成国公府邸，但是除了给父母请安问礼，二爷几乎见不到大嫂，有时绞尽脑汁寻机会找大哥讨教学问，却时常撞见大哥大嫂在自己的小院里恩爱的如胶似漆，叔嫂之间有礼节要回避，来的次数多了，大哥就叫他以后有事在书房等自己，不能老是往院子里来，嫂子在这里，免得失礼。

二爷如此这般大爷一早就看出来了，但爱一个人是自私的，他什么都可以让着弟弟，只要父母答应，哪怕爵位都能给他，但是妻子爱莲不行，大爷是从见到妻子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这是自己一生唯一的人，当初弟弟那么热情，加上自己又沉浸在幸福喜悦中，所以即便猜到了，也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到后来看见老二那失落而又期盼的眼神，大爷就开始防着了，所以父亲走后，守孝大礼一过，已是国公的大爷就主动做主把家给分了，为了不让老二心里不平，两兄弟就都分出去，老母和自己住，二爷心里有坎，知道大哥用意，老三看起来是糊里糊涂，不过心里可聪明着呢，这事比大哥发现的还早，就是假装不知道而已，所以分家一提出来，三位已经是老爷的爷就都没有异议，大爷很是厚待两位弟弟，比原来父亲的意思可是不知要大方多少，所以家也分的很圆满，自始至终无人有半句啰嗦。分家并非不和，三兄弟情深也不假，只是都成家了，所以就分了吧。

想当初二爷的那般热情，天下怕没有比这再好的小叔子了，为哥哥的婚事那般劳心劳力，浩瀚最初是十分感激的，后来明白了，夫妻二人对他也都有歉疚之意，加之二爷一直不幸福，和贾氏之间都只是表面上的客气，所以国公爷夫妇作为大哥大嫂，对二爷的家事一直都十分操心。因为陈夫人当初生的都是男孩，所以特别喜欢这一辈分里出生的第一个女儿雅颂，雅颂是二爷的长女，血脉情深，二爷对她本就尤为疼惜，加之大嫂的这份特别的喜欢，所以雅颂一直为二爷所钟爱，即使是在二爷与贾氏生分的时候，凡事只要雅颂上来一劝，无有不成，每每都能叫二爷回转过来，顺从贾氏，所以薛姨娘即便再得宠，就冲有雅颂这个女儿，贾氏的地位也是稳若金汤，当年纳妾风波闹得再大，岳家终究还是选择了体谅，毕竟二爷真的没怎么贾氏，只是纳了个小妾而已，在二爷的七个孩子当中，雅颂是唯一一个得到父亲彻头彻尾的入骨疼爱与关怀的孩子，父女情深，从未有丝毫改变。

二爷的心思被薛姨娘从二爷的眼睛里给看出来了，所以无论是当初逼得二爷与岳家不睦也要纳妾，还是进门后屡屡迫得贾氏一再失宠，薛姨娘都是只用了一个方法，有意无意的模仿陈夫人的习惯和喜好，纵然两个人样貌差别很大，但是不经意间的一些行为反应，因为薛姨娘的刻意模仿，使得二爷时常能回忆起从前和大嫂初见时以及同在一个屋檐下时的一些美好往事，二爷纳妾时之所以敢那么任性，就是因为当初错过了大嫂，知道这一回大家肯定都会让着他。

若非大哥三弟时常规劝老二宠妾不成体统，加之岳家时不时敲打，二爷随着年纪的增长，也慢慢看通了一些事，和贾氏渐渐回过味来，有了补偿之心，薛姨娘其实本可以靠着模仿陈夫人一直得宠下去。

薛姨娘对陈夫人的模仿极为高明，只模仿一些不经意间的行为习惯和遇事时的反应，加之偶有的小爱好，比如陈夫人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姿容，每次抱雅俗的时候先是什么反应，薛氏私底下都用心揣摩着，至于穿着品味和书画才艺，日常生活方式这些容易看得见的，薛氏很清楚不能模仿，这要是一模仿的话，不但成了东施效颦，而且要是被众人察觉，必然坏事，二爷为了维护大嫂声誉，定把她赶出府去，所以，一直以来，薛姨娘对陈夫人的模仿周围人从来看不出来，她既花了心思，又不失原来的自己。大房二房诸人也不会关心二房的一个妾，只觉得她大约是年轻漂亮被放荡不羁的二爷突然给看上了，陈夫人也从来不知薛姨娘得宠的真正原因，还和国公爷一样觉得捉摸不透老二的心思，也丝毫看不出薛姨娘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学自己，观察自己，但是薛姨娘的这些小动作二爷看得出来，看的很清楚很明白，因为这一切都对准了二爷的心里，但这又何尝不说明薛姨娘深爱着二爷，因为爱，所以对一个人用心的揣摩，所以也就不顾尊严的去“懂”一个人。

就初五那日，一开始陈夫人端起茶碗笑的明媚风流的样子，大爷都看的目无旁人，二爷偏过头心里假装着没事，几兄弟处的倒也看起来一派温馨，后来雅贤点了陈夫人不爱的戏，贾氏紧接着的做派就惹了二爷不舒服，可在陈夫人赶着叉开话题，薛氏随后那端着柔和的笑容为众人添茶的样子，就这么一暖场，二爷就十分有了好感，因为那笑的温柔的感觉和陈夫人之前幸福的样子很像，只是一个是发自内心的，一个是为了讨好心爱的人，大约心里也是幸福的吧。可在座的那么多都是聪明人，谁又能看出来什么呢，只觉得一个识趣妾为了争宠所做的而已。

二爷生于公爵府邸，家足富贵权势非普通公卿家族可比，何况父母慈爱，大哥仁厚，三弟也十分友善，加之自己天资聪颖，仕途顺遂，也没有什么大的野心，本该幸福安然，无忧无虑的一生，在大嫂未出现之前，二爷一直都是京城里那个鲜衣怒马，自在逍遥的热心少年，可当大嫂嫁给大哥后，二爷忽而明白过来，却已然往事随风，不堪回首，大嫂于二爷，从此就成了心头的朱砂痣，眼里的白月光，可见不可亲，可望不可及，那个热心少年郎，此后几年心性大变，他又做不到嫉恨谁，因为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自己。夜里枕边睡着自己不爱的人，她也是很美的女子，但只不入自己的心，二爷也曾试过去努力的爱一爱贾氏，哪怕就如读书习武那般把功夫做足了，或许慢慢的也就喜欢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即便二爷如何的把想对大嫂做的事，一件一件的去对贾氏做，可他脑子里始终想着的人都只是大嫂，即便是和贾氏后面慢慢有了三个孩子以后，情况还是如此，二爷就放弃了，也任性了，也曾为薛氏疯狂过，但得到的也都是失望一场。官场上的二爷变得全身心投入，加之他本来就很有为官禀赋，渐渐在官场上活的恣意畅然，也就逐渐把为官的风格带进家里，变成了说一不二的严父。

二爷若论相貌，比之大哥英武不足，俊美有余，很是伯仲难分，但胜过三弟许多不止，此人一生深情至极，薄情至极，在官场上手段更是狠毒老辣，凡是与他交过手的，就算没输，也讨不着巧，二爷更是就从来没吃过谁的亏，端庄贤惠如贾氏，二十年握不住丈夫的心，很多时候贾氏几乎是做小伏低装柔弱来盼得二爷的怜惜，聪明细心如薛氏，也是十余年如履薄冰，生怕有丝毫行差踏错，但即使如此，薛氏也是跟定了二爷不后悔，因为二爷给了她想要的一切，那种鱼跃龙门的感觉，那种受到权力的保护，被人认作是二爷这样老国公爷嫡子的女人，薛氏的孩子从此也是国公府二房的后嗣，住在奢华典雅的达官府邸，屋里诸多布置非有品级的官员家里不可用，高门显贵的子孙，与商户家后代的那种卑下，从此再无半点关系，何况之前娘家被波及到的那些事，二爷也就轻松给挡了下来，足见二爷的能耐。

二爷为了弥补年少的遗憾，觉得薛姨娘在行动举止间有几分气韵像大嫂，所以才宠爱薛姨娘，薛姨娘也很清楚她为何而得宠，那么精明如二爷到底有没有发现薛姨娘在刻意模仿大嫂的计谋，又到底有没有为这些行止动作和薛姨娘真的交心过，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