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平怀若百年好合
这一年对成国公府老李家来说真是个好年头,春闱殿试金榜题名了两个,年头到年尾一共三位男儿郎大婚,也是三位老爷家一家一个,大房常青先来,接着二房常年准备,现在三房的常平正要上场。三房的常平比之二房同庚的常年哥为官资质还要高一些,不仅仅是这次春闱中与不中的区别,常平的悟性比较高,浩荡三老爷带着儿子去引荐给同僚时,常平的表现每每都很受赞赏,三房主母秦氏也比二房的贾氏能耐多了,秦氏虽出身稍逊于贾氏,但是贵妇间的结交打点,从来都是滴水不漏,浩荡三老爷一直也是是官运亨通,才而立过半的年纪,已经官至正四品顺天府府丞,长子常平更有青出于蓝之势。这次是等常平高中后,秦氏才忙着为儿子打听婚事,不像大房二房早就定好了是哪家姑娘,明显秦氏要等儿子身价最显的时候再说亲,这样才能更好聘娶高门女子,为大儿子攀个显赫的岳家,以后官场也就多一份照拂。之前看中常平意欲结亲的就不少,现在常平有进士功名,三老爷家也就有了挑选的底气,最后浩荡三老爷和秦氏为儿子相中的是安吉侯嫡长女徐氏,出身候门,气度高华,这也是今年三房中选择的唯一一个勋爵人家出身的儿媳妇。
婚事定在冬月上旬,在大房全副身心的对付小偷,二房沉浸在新媳妇入门的喜悦的那些日子里,三房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办婚事,现在万事俱备,只盼着婚期日子到来,好娶媳妇过门。
京城刚入冬月,一场鹅毛大雪两尺深,湖面冰嬉行人赛车马,天气冷的是呵气成霜,屋里地龙烧的旺还好点,陈夫人怕冷,又不喜歪在炕上久了骨头疼,所以手捧着铜鎏金珐琅南瓜小手炉,双腿倚近铸铜鎏金錾花大熏笼,坐在灰鼠皮搭靠椅上,旁边桌上摆着点心干果子和茶炉,另一个十分精致的长算盘,夫人眼睛看着账本,心里算着,偶尔伸手在算盘上拨几下,想喝口茶水都要下人递到嘴边。
屋里的水仙腊梅开的尤其好,浩瀚老爷看妻子一到冬天就怕冷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又好心疼,毕竟生了四个孩子也伤身的很,何况最小的那个出生时,妻子已经是而立过半的年纪,送了半条命才换来个女儿。浩瀚老爷倒想劝妻子练几招拳脚,那样或许就不这么冷了,话没说完就被骂了回去,这要是传出去,夫人一世的端庄高贵就没有了。自己和几个儿子每日都要在各自院里练习一遍拳脚,雨雪风霜经年不改,可妻子就是不愿意多动,出个稍微远一点的门都坐着带轻纱帷幕的小竹椅,但出门应酬倒是从不磨蹭,所以为了叫妻子多走动走动,浩瀚老爷变着法哄老婆出门,今日带着赴宴,明日带着赴会,但这些招天一冷就又不成了。
因为天气太冷,浩瀚老爷本想叫小女儿不用去家塾了,毕竟原来就只打算在里头放个把月,但是屋里温暖的地龙火炕,小孩子早起倒也不冷,有保姆伺候穿衣,也不会赖床久睡,何况孩子好动,根本窝不住,想想小孩身上三把火,就同意天天去了。
小雅俗已经把《声律启蒙》会背了一小半了,虽不很熟,也三三俩俩认了一些字,偶尔认得出对联上的某些字,所以就要天天去“摇头晃脑”,晃累了还有先生讲故事,虽然听不懂,但上家塾听先生讲学,对小孩就好像比听戏还快乐,戏是一句不懂,先生说的话偶尔听得懂,哥哥们笑,她看看就跟着笑,也不着她在笑什么。
家塾里虽然宽敞,可一点都不冷,考虑到先生年纪大了,所以就每个座位旁配一个铜珐琅象鼻三足泥鳅沿炭火盆,盆里燃着银霜炭,紧紧扣着竹丝网熏笼盖,使得满室温暖如春。炭盆上原本是铜丝网熏盖的,现在屋里多了个小孩儿,怕不注意时把她烫了,就全换了,就这样荀先生还时不时注意着,一辈子教书都教老了,这会儿反倒有几分带小孩的经验了。因怕炭气重,屋里也摆放几盆盛开繁茂的水仙腊梅,一色玉石条盆,清雅不俗,倒显得家塾里的冬天颇有文人博古的意味。雅俗喜欢看熏笼里的火,好奇极了,一会儿伸伸小手烘一烘,一会儿伸伸小手烘一烘,因牢记大家的叮嘱,不能靠在上面,也不能把手指往里伸被“咬”了,所以就看着也开心。要是在父母屋里,怕她烫着,保姆肯定看紧了她,先生上课除非雅俗说要什么,否则是不给保姆进来的。雅俗上学大家对她都没有要求,再说这个小孩也比较省心,天天来大家也就习惯了。
大雪过后,常平原定好的大婚日子就到了,当初定的时候只看黄历,觉得日子是这几个月里最好的,没成想下了一场大雪,大婚当日,走马迎亲时天寒地冻的,不过好日子就是好日子,鼻子里呼出的都是白气,但是天上太阳金灿灿的,也别有一番暖洋洋的气氛。
浩荡三老爷的府邸与浩然二老爷家的一般的宽敞气派,但各有千秋,浩然二老爷家里重在一股贵气,浩荡三老爷家看起来更似满眼富足,离他府邸还有一条街那么远,大老远就闻见鱼肉飘香,不知又杀了多少头猪羊,开了多少缸陈酿。秦氏确实是会持家过日子,要说什么吃的,无论南甜北咸,野菜山珍,河鲜海味,风酱盐腌,三老爷凡是在哪见到过什么,回家一说,秦氏最多的一句就是:“你说的这个家里也有,要吃现在就给你去拿。”手艺大多比人家的还好得多,就秦氏做的泡菜,三老爷当做礼物赠给上级,上级大人是吃完了就直接厚着脸皮开口要,手艺独此一处,一样的配方,换个人就不一样的味道。一家人的穿衣布置那是四季换新,时髦样式,合身剪裁处处有讲究,就三老爷的常服还时时有同僚打听哪里定做的。当初分家时大房不能比,三房比之二房也要简薄不少,可这几年秦氏居家主事,愣是攒下了一个银仓。大嫂子陈夫人很多时候都忍不住当众夸秦氏能干,别的不说,就那一手厨艺就能征服一个人的心了,秦氏人长的又美,一天到晚弄得三老爷对秦氏那叫一个千依百顺,无论何时都唯秦氏马首是瞻,秦氏这个当家主母最是说一不二,满府里无人敢有丝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