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琵琶

一入华翠阁的门，瞬时人声鼎沸，赵言儿虽心里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觉得由一门之隔产生时空的割裂感冲击剧烈，她好像只是迈前了一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新世界。

行为端正的人们一进门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无所顾忌地释放着心底最深处欲望，身边有许多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子娇俏地挽着男子的手臂与他们擦肩而过，绿珠畏畏缩缩地一一躲开，最后紧贴着赵言儿，在她耳边细语：“小姐，这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赵言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以前就听闻华翠阁的名声，这儿曾是文人集聚之地，在当时传颂着觥筹交错琵琶不绝的佳话，其中的琵琶一语双关，既是指琵琶声，也是指这里最有名的清倌琵琶。

可是，如今……赵言儿不由得皱起眉头，她越往里走，眼前的烟气愈浓，外面的光线艰难地折射进来变得稀疏孱弱，她觉得空气浑浊得让她难以呼吸。但是瘴气之下，男男女女皆是一脸纵情的开怀欢愉，眼神迷离，步履飘摇。

忽然，她视线经过二层阁楼观台时，瞥见了杂乱纷扰中的一抹冷色。当她想看清楚时，那张熟悉的苍白面容却消失无痕。

不可能是他的，赵言儿急忙打消心头随之浮现的人影。

“我们去那边坐下！”依依大声地对他们说道，手指指向前方。

等他们穿过入门的拥挤人流以及四处低垂摇曳的珠帘，走到靠近中央戏台的空桌坐下时，周围终于稍稍安静了一些，至少他们能听见彼此的话了。

“这地方乌烟瘴气，险些站都站不稳，真不明白有什么可看的！还说能休息呢。”绿珠双手撑着脸，脸色难看。

“你现在不是就在休息了吗？”依依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

“依依，你能说说你来这里的用意么？”赵言儿耐心地探问，“其实你的身份不怕解释，我和绿珠如今是宫里的人，来这里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连累你们了……”依依对着赵言儿低垂着眉目，手指纠缠打着转，“一年前我来这里，一人在外面晃荡，遇见了一个女子。当时我对女子之事一无所知，是她教会了我许多，就比如这女子的装扮之术。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这里的清倌，叫琵琶……”

“所以你此行就是来找她的对吧？”赵言儿果断地问道。

依依点了点头。

“琵琶的名字我也有听过，传言说她有清艳之颜，琵琶一弦哀绝，闻者心折。如果你想见她，我们陪你。而且，有幸见她一面，这一趟我觉得值得。”赵言儿淡柔一笑。

“多谢言……赵公子。”依依的心头大石放下，原以为她会介意这种烟花之地，不想她跟这儿的寻常女子真的不一样，三言两语就安抚了她，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儿怨气，还能从中找到对自己有益的理由。

“哟，这四位爷，”忽然，一个年纪颇高但是保养得宜的女子走了过来，准确地说，是她身上的一阵浓郁的胭脂味率先袭来，“久等了，今日人有些多，招待不周，多多包涵！”

赵言儿抬首，便看见一张红艳的大嘴剧烈张合，她想这应该是华翠阁的妈妈。

“不需要招待我们，我们只想找琵琶姑娘，请问琵琶姑娘此时方便吗？”赵言儿只想直接抵达结果，不想将时间花在和其他人周旋上。

“呵呵，就知道奔着我们琵琶来的……”妈妈捏着摇扇半掩着脸，娇笑着。

“够吗？”赵言儿放了一锭金子在桌案上。

妈妈瞬时瞪大了眼睛，但整个人很快恢复淡定，也没有要拿金子的意思，“呵呵，其实呢，往日是够的，但是今日就算是爷有钱，我也不好说呀……”

“为什么偏偏是今日不好说？”依依抢先问道。

“爷既是奔着琵琶来的，怎么会不知道今日华翠阁的大事？也是也是，几位爷是生面孔，”妈妈摇着扇子，神情暧昧。

“什么事？”赵言儿心里隐隐察觉到什么。

“今日，这大家都是想来买琵琶的初夜的。”女子谈及此事，嘴的笑意角连同眼神有一丝冷峻，手里依旧摇着扇子。

“胡说，琵琶卖艺不卖身！”依依重拳砸向桌面。

妈妈冷冷地扫了一眼依依，尔后傲慢地移开眼神，摇头轻叹，“呵呵，这年头卖艺哪有赚头？而且，琵琶走到这一步，你们心里哪有一个不开心的？你们要她我决定不了，价高者得，是规矩。呐！”

妈妈手腕挂着一串金银玉镯子，伸过手来互相撞得晃铛响，赵言儿等人接过妈妈的木牌，上面刻着“琵琶”二字，用金漆上色之后，显得异常吸睛金贵。赵言儿往旁边一看，发现有很多人手里有这一块牌子，看来这一次的竞争很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