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过去
王宫虽大,却有一条小路,不出半日的功夫可通往一处秘林中,那里是云恪兄妹二人的共同拥有的一座庭院,然而倒不是为了来闲情小住,确实为了方便二人祭拜各自的生母,准确的说是已故去的生母,前皇妃们。
乐诚满脸的恣情笑意在这里霎那间消散,眉眼之间淡然的哀伤和娇弱,让纪千鸟都感觉心中一颤。
皇家的子嗣,很多时候迎接的生活比普通人更为恐怖和血腥。
云恪在母亲锦妃的墓前惨然一笑,噙着泪跪在碑前,伸出手来摩擦着墓碑上的文。
这墓碑上写着的不是锦妃之墓,也不是云恪之母,而是锦妃的乳名,在未嫁之时的名字。
谭家小女谭希儿之墓。
谭希儿这个名字,除了父母和其兄长谭宗严之外,从未有人知道过,而云恪也是出生后,母亲锦妃偷偷告诉他的。
罪臣之女,虽诞皇嗣,死却不能以妃身份入皇冢,相反的,人人皆知,锦妃在谭家被灭门之后从此抑郁寡欢,拒不侍寝,即使见了先皇也是面带哀色,妃位更是一降再降,死后草席裹身被丢于乱葬岗中,若非是锦妃生前的婢子们偷偷将尸体移走掩埋,如今可能是尸首无存了。
皇家虽富贵,却也常是无情之地。
云恪跪坐在母亲的碑前,声音低沉的问道:“千鸟,你是灵姬,那么拥有可以唤醒已逝之人的灵魂的能力吗?我想告诉母妃,舅父谭宗严我已经找到了,想要让她安心。”
纪千鸟听的为之一颤,她虽是灵姬,却没有他此刻需要的能力,已逝之人若落轮回,怎么可能再被唤醒。
而纪千鸟也清楚的明白,这棺木之中埋葬的仅仅是云恪生母的骨灰罢了,尸骨已无更别提唤醒一说,她根本帮不了他。
然而云恪的眼神像一潭深而清的湖水,望着母亲的墓碑,一遍又一遍的摩擦着墓碑上的字迹,时而双眸氤氲,时而清澈平静。
这是二十年的等待,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心愿吧。
纪千鸟点点头。
当下,纪千鸟却只好先问:“若我不知你母亲的容貌,恐怕是做不到的,所以你可有她的画像给我一看。”
话音刚落,乐诚从房中拿出了一幅画像。
芙蓉国色,端庄大气,锦妃之名亦如其人。
躲在轿子中的灵犀瞳孔忽而放大,又合成一条黑线,一团黑色的光圈笼罩在纪千鸟的身上。
纪千鸟接住这光团,融化在双手间,瞬间双手中满是淡淡的紫光,挥洒在虚空中,这紫光组合成一团不辩实物的虚影,而纪千鸟的身形越加的虚幻,虚空中的虚影越加真切,最后纪千鸟竟变成透明色,而虚空中的锦妃的虚影却如真实的一般,几乎触摸可见。
云恪目不转睛的盯着虚空中的人:“母亲,我是恪儿。”
“恪儿,这么多年,母亲没有在你身边你可还好?”
“母亲,恪儿一切都好,母亲勿要挂念。”
声声沉郁,如鲠在喉。
“恪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过劳累。”
云恪深处双手接住了虚空中母亲的手掌,忍不住紧紧的锢着,他的眸中充满了这么多年思念的深情和歉意。
“母亲,儿子不孝,二十年了才找到了舅父,幸而他现在平安,且已经被我安排在安全的地方安稳度日。”
锦妃忍不住泪流满面:“恪儿,谭氏一族虽是蒙冤,然已过二十载,你不要把仇恨挂怀在心,我只望你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从不奢望你报什么仇,何况他是你的父皇,且也死去多年,当年的仇恨早已不在。”
“母亲……”云恪的心中如锤在击,沉闷痛处,跪在地上不能自己。
半空中的锦妃忍不住俯下身子轻轻拍着云恪的后背安慰着。
她的幻影最后越加越淡,纪千鸟的身影越加真实,直至最后锦妃融化在虚空中,如蒲公英般随风而逝。
云恪闭上眼睛,泪水划落,滴入尘埃。
三人回到皇宫的临仙殿中,一路上纪千鸟在轿中不断的抚摸着自己的右手,这是刚刚代替锦妃被云恪锢着的手,满满的都是他的痛和悲。
看着灵犀疲惫的睡在一旁,纪千鸟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灵犀,谢谢你帮我。”
没想到灵犀竟然就醒了,半眯着眼睛疲惫的说:“你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造一个幻影,只为满足他的心愿,累吗?”
“他的母亲不可能再以任何的形式回到这世界的,早已落入轮回的灵魂就算能回归也只有痛,我想帮他,只能用这种方式,用自己的身体靠你的法力造一个幻影,算是了了他的心愿,何乐而不为呢?”
“搞不懂你!”灵犀又沉沉睡去,睡的那么沉,甚至猫特有的呼噜声都没有了。
回到临仙殿不多时,云恪将盒子中的折扇放在纪千鸟的手中就离去了,两个人在曳翠亭中赏着一池的枯荷,碧叶凋败净雅如画。
桌上的各色点心香味浓郁,将一直躲着的灵犀吸引了过来,它用极快的速度窜来窜去,竟没有被一人发觉,循着味道的来处,终于找到纪千鸟的所在,一边喵呜喵呜的叫着“我饿,我饿!”一边朝着纪千鸟的怀里扑了过去。
只看到一个黑影闪过,乐诚就看到纪千鸟的怀里多了一只金瞳玄黑的猫来。
那猫看着桌上的吃的,收起爪子用肉垫去拍纪千鸟的手臂。
“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