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千魄万魂形神灭，业火焚烧涅槃生
光阴城。
秋日，傍晚。
平日里热闹的街道此刻透出几分清冷，路人皆瑟缩脖子，步履匆匆的躲避着寒风。
唯有光阴城的城东茶馆内依旧灯火通明，门庭若市。
“好！！！”馆内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称赞叫好。
然后就是无数金木相击之声，白银与铜板如雨点般坠落在地。
茶水的清烟随着人们的欢呼鼓掌微微摇曳，台上年迈的说书人用抑扬顿挫的语气，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
“啪！”折扇顿开。
“话说，天下九州，群雄并起，百家争鸣，十万大山妖魔鬼怪横行无忌，无尽海域瑰丽奇绝数不胜数.....”
“......”
“至此，我大燕太祖于乱世之中建立起永恒不朽的大燕王朝。”
“啪！”醒目拍桌，“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在一阵叹息与意犹未尽之声中，三三两两的人们，拖家带口的走出茶馆，纷纷为说书人所描绘的世界惊叹。
等到行人尽去，茶馆熄灯打烊。
“沙沙沙~”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中，茶馆门口小巷的稻草堆里，一个小脑袋蓦然钻出。
蓬头垢面的脸上，明亮的双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其中星光闪烁满怀憧憬。
“那是怎么样的世界啊，真想有一天去看看。”她心里想着。
突然，一阵异样的响动从腹中传来，“咕噜噜噜路~”
伸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一下子从幻想跌落现实。
她只是一个乞丐，一个渴望改变命运的乞丐。
少女从稻草堆中钻出，伸手将头顶身上的稻草拍落，看了看逐渐变暗的天色，心中盘算着明日是先去私塾偷听先生讲课还是先到茶馆听书。
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今天说书先生的故事，若非没有纸笔，她定要将之抄录下来，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够改变兄妹二人的命运。
面露苦色的长长呼了口气，“今天又没收获，该怎么跟哥哥解释？”
回到城外窝棚，熟悉的一切，让她因独自一人走夜路而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怎么才回来！”少年急躁的声音令少女缩了缩脖子。
衣衫褴褛，瘦弱单薄，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麻绳将头发束于脑后，额前与两侧有几缕发丝飘散，正是她的兄长。
兄长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快去河边洗把脸。”
“哦。”少女乖巧的回道。
“咕噜噜噜！”饿肚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双目对视，一时间陷入沉默。
少女勒了勒腰带，转身向屋外走去，突然感到一个柔软的物体落入怀中，再一细看，竟然是个白生生的包子，吞了吞口水看向兄长。
“你吃吧！我吃过了。”
得到肯定答案的少女欣喜张口。
“咕噜噜噜！”又是一阵异响传来，却不是自己的，只见兄长尴尬的转过头。
少女眉眼弯弯。
走过去将包子伸到兄长面前，说道：“哥哥！来，一人一口！”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后悔！”兄长狠狠回道，然后大口咬下。
少女看着手中，仅剩一小半的包子，眨了眨双眼，又用呆滞的眼神看着毫不客气的少年，愣住了。
河边，洗完脸的少女看着河中的倒影。
月色下，那是一个有着乌黑明亮的双眼，秀气琼鼻，左眼角下一颗美人痣的少女，“嘿嘿！我真好看！”
说来也怪，他人若是餐餐吃不得饱饭，不出三五日必定面黄肌瘦，但她与兄长却从未出现那种情况，以至于每次乞讨都讨不得好处。
“别臭美了！快睡觉！明天一起去寺庙！”兄长的声音房中传来。
窝棚中，二人背靠背睡在草堆中。
“妹妹。”
“嗯？”
“这个给你。”兄长说道。
耳边传来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少女疑惑的接过兄长递过来的东西，在黑暗中无法看清是何物，只能手中的触感勉强分辨，表面光滑如玉，尖端松散如狼毫。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反复摩挲着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将其抱在怀中，心头万千思绪翻涌。
还未等她说话，身后继续传来声音，“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少女听着身后男人的突如其来的话，鼻头一酸，“嗯。”
翌日，光阴城寺庙门口，人群熙熙攘攘。
一个小乞丐靠坐在寺庙门口的红墙上午睡，呼噜声打的震天响。
寺庙的僧人默默地清扫着门前的落叶，似乎已经习惯了小乞丐的存在。
单薄的身体，蓬头垢面的模样，脏兮兮的脸蛋遮掩住了其精致的五官，一颗美人痣俏皮的点缀在主人的左眼眼眶下方。
秋风拂过，一片鲜红的落叶飘落在她的头顶，她似似有所感的换了一下睡姿，又阿巴阿巴的睡了过去。
她又做了那个梦，梦中，有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妹妹！妹妹？醒醒！快醒醒！”迷茫的睁开双眼，阳光下，只见一个人影似乎在不断推搡着自己的身体，揉了揉模糊不清的双眼再看，是一个与她同样衣衫褴褛的少年。
少女露出了傻傻的微笑，道：“哥哥你回来了？”
说完站起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抓住兄长的衣角。
少年皱了皱眉头说道：“妹妹，你还记得我前两日同你说过的话吗？”
她依旧沉浸在刚刚午睡的余韵之中，伸出双手挂在少年温暖的怀中打着吨，用模糊不清的语气回道：“什么话啊？”
少年似乎有些不满意这个答案，微微戚起眉头，一个爆栗直接敲在了她头上。
“啊！”少女吃痛惨叫一声，终于是清醒了些。
幽怨的抬头看向兄长。
少年见状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摇了摇头说道：“再过两日就是你的诞辰，也是你及笄的日子，看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说完扬起右手，少女看去，发现他手中是一个明黄色的袋子，上面绣着一个大红色的“福”字。
“啊！啊？啊啊啊啊！难道是那个？”她顿时睡意全无。
注视着哥哥的双眼向他确认，只见少年轻轻的点了点头。
“哥哥最好了！！”少女开心的跳起抱住兄长。
回去的路上，她正走着，突然，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力量猛然从右方袭来，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墙上撞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墙面，“完了！”
剧烈的疼痛传来，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耳边声音逐渐变得忽远忽近。
“妹妹......妹妹......”
“你怎......了......”
“谁让你们在我的地盘上乞讨的!”这是城中恶霸的声音。
而在陷入最终的黑暗之前，她看见一个白衣胜雪，却眼神阴翳的道人，站在房顶狞笑的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
“你想救她吗？”
“只要她能活，我愿意付出一切！”
“可以！那就付出你的一切吧！”
“拿着这把刀去城里！”
......
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清晰的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过往的一切如同走马观花般闪现。
“哥哥！别！别去！他是坏人！”一滴清泪划过脸颊，却什么都做不了。
在黑暗无声的寂静中，不知过了多久。
耳畔突然响起了那道人的声音，那声音似疯狂似嘲讽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的伤一直好不了？”
“为什么我要杀了你？”
“又为什么让你的哥哥拿着刀去城里？”
“为什么你的哥哥现在还没回来？他又去了哪里？”
少女闻言清醒了些，对啊！哥哥！哥哥他还没有死！
急道：“哥哥还活着吗？哥哥他去了哪里？”
“他死了！”那声音毫不留情的回道。
原本燃起的希望又在顷刻间被扑灭。
他，死了？
她的身上开始隐隐冒出一丝丝红色的气体，那气体聚而不散犹如实体。
“而且应该是以他最不想要的方式死的，因为杀人而死！”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求你！求你！求你！！！”那声音却依然如同魔音般进入脑海。
红色的气体越聚越多，又重新回到体内。
“现在？估计已经被那把魔刀吸成干瘪的尸体了吧，哈哈哈哈哈！！！”道人的笑声已经有了些许癫狂的意味。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兄妹饱受欺凌，饥寒交迫，不得不以乞讨为生，从小就经受殴打辱骂，颠沛流离，只能在偏远的城镇最外围离群索居，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少女痛苦的喃喃着，心脏如同被一只手捏住，无法呼吸般难受，渐渐地整个灵魂体都化为了赤红色，仇恨与杀戮占据了脑海。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杀一只蝼蚁需要理由？”
一处潮湿的山洞中，红色的桌案上，两处烛火摇曳，前方是一道白玉棺材。
棺材上方的石缝中不断渗出鲜血注入棺材里，棺材内部是幽蓝色的火焰静静的燃烧着，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火焰中正是少女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