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迷途（终声）
清晨。
吉野凪生怕惊醒还在睡觉的儿子, 蹑手蹑脚地关上独立住宅的铁栅栏，回过头看向西装板正的中年男子。那人身形臃肿，不知道站了多久, 已经出了些汗。
他走上前来朝吉野凪欠了欠身，说：“您好, 我是吉野顺平同学的班主任, 昨天晚上给您打过电话。”
“哈哈, 您不用这么客气, 我记得的。”吉野凪为人开朗, 朝班主任挥了挥手说，“那我们走吧, 赶紧去个凉快一点的地方，刚好我也有些话想跟您谈，您能提前给我联系真是帮大忙了。”
她一边走出街道，一边说：“今天公司那边请了假，我没有告诉顺平。所以我们稍微走远一点，去隔壁街道的咖啡厅吧，别被他上学的路上看到了……啊，虽然我猜他今天大概率不会上学啦！不过, 据说那家咖啡厅的草莓刨冰特别好吃, 很适合这么热的天气，我请您。”
班主任连忙摆手道：“别别, 这不合适, 我请就好。”
“哈哈哈！”吉野凪开怀地笑起来, “那我们AA吧, 我请您一半, 您请我一半。”
女子性格热情, 和吉野顺平几乎是两个极端的性格。班主任想毕又摇了摇头，谁能说他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吉野顺平呢。
吉野凪抄了近道，二人很快就到了咖啡厅里。最终班主任拗不过强势的吉野凪，一不留神让后者付了刨冰的钱，只好又自费点了两杯咖啡。
他们一人拿着一个取餐呼叫器走到二楼靠窗坐下。工作日的清晨，二楼只有打扫卫生的服务生，大多客人都是在一楼买完咖啡就直接拿去上班了。
咖啡厅隔音性很好，由于开着空调窗户紧闭，哪怕楼下大街车水马龙，这里依然安静得令人紧张。班主任双手交叉握紧，眼前的女子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吸了一口气将双手放到膝盖上，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今天是来道歉的。”他说，“对顺平同学被霸凌一事，我感到非常抱歉。”
吉野凪眼睑一颤，但没有接话。
“昨天，我和顺平同学聊过才知道这件事情……我昨天一直在思考，这么明显的事情我到底为什么会‘看不出来’，得出的结论是我在不断地自欺欺人、对此熟视无睹。但凡我再对学生多一点关心，多一份责任感……”班主任顿了顿，说，“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我的避嫌，没有什么好辩解的，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服务生端着空餐盘走下楼梯，二楼只剩下吉野凪和班主任二人，顿时静得针落可闻。
“这些话，您有和顺平讲吗？”吉野凪看着窗外飞过的乌鸦，低声说，“这件事情您和我道歉，也没有什么意义啊。”
“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但是我觉得我也欠您一份道歉。”班主任依然低着头，沉声道，“您将孩子托付到学校，那份信任却遭到了作为教师的我的‘背叛’。我不敢说我能切身体会到您的痛心，但也不想再逃避我理应承担的责任。您可以向学校发出投诉，我不会做任何狡辩，接受一切惩罚。”
“您抬起头来吧，我承受不起。”
“真的是……十分抱歉。”
吉野凪抿紧嘴唇：“因为我也一样啊。”
“这怎么能一样呢……”班主任说着抬起头看向女子，见对方红了眼眶便急忙噤声，抽出身边的餐巾纸递给对方。
吉野凪接过来却依然强忍着泪水，说：“我没有看孩子日记的习惯，这种自由和信任我是会给他的，更不会说什么‘但凡我看了一眼他的日记就能早一点看出端倪’这种话。只是，我每天都奔波于公司和家庭两点一线，光是公司的应酬就已经让我疲惫不堪，回到家大多时候都是醉醺醺的。”
“我看出来了，孩子上学不高兴我一个当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我又能做什么呢？”她看着楼下，几个公司正职员每人拿着一杯咖啡，颈上戴着职工牌，有说有笑地走向办公楼，“日本这种环境，学历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说，我自然也希望他能去好一点的大学，争取以后能去一家大公司，转正之后只要不跳槽，那大抵就是一辈子的工作了[1]。去了好公司，就不用到处看人脸色，不会在同窗会时无法大大方方地说出职业，未来也能够轻松一点……我曾是这么想的。”
“但是我错了。我所期盼的明明就是顺平的健康成长，除此以外别无所求。可能人的欲.望就是无止境的，我也不过是俗人罢了，毕竟没钱过不了日子啊。”她吸了吸鼻子，看着楼下三五成群打闹着跑去上学的学生，眼神突然柔和下来，“但是这两天他变了。他会笑着出门上学，回家以后也阳光多了。我不认为是那三个学生的死让他有了变化，更像是终于有了一个能交谈的朋友，有了想做的事情，眼睛都亮晶晶的，我儿子真的是太可爱了。”
“也许，我也需要向顺平道歉，但我想守护孩子作为男子汉的尊严。这件事情既然他不想说，我就会当做不知道，今天您也没有来找过我。”她说，“过两天我会带着孩子去提交转学申请。”
“我很高兴，我本以为他会提出辍学。”她轻笑两声，“但他昨天兴致勃勃地跟我说，他有想去的高中，有了想做的工作。我搜了搜，那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高中，或者说挺怪异的，地理位置还很偏……但不管你们怎么想，更不管以后别人会怎么看。”
——“我都为他骄傲。”
班主任垂眸，点头说：“我明白了。”
吉野凪的呼叫铃震动起来，班主任立刻站起身拿起两个铃：“我下去拿一下饮品，下面人好像还蛮多的。”
待中年男子走下楼梯，二楼空荡荡的只剩下吉野凪一个人。她这才拿起餐巾纸，小心地覆盖在眼睛上。
泪水润湿了纸巾，女子嘀咕道：“可恶，还好没画眼线……防水睫毛膏应该没事吧。”
而班主任在一楼接过放着草莓刨冰的餐盘，站在不会挡住人流来往的角落，安静地等待自己的铃响起，并给予女子足够的平复情绪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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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走入地下室的时候，如月时雨还没有醒，身上披着一件皮革外套蜷缩在沙发上睡得正香，旁边放着两个小匣子。
他扶了扶墨镜，无奈地想：不都说了对练室里有被褥……
时间还早，他不打算惊扰少年。
反正开着无限连脚步声都没有，五条悟便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到沙发另一侧网络冲浪，沙发都没陷下去分毫。须臾，他瞥了一眼腿边依然熟睡的少年，又好奇地拿起桌上的两个彭格列匣子。
匣子非常精致，开合处有一个小洞，他扫了一眼少年手指上的指环，和它的大小大抵相符。
这两个匣子上面印着的图案很像是什么族徽的设计，但他从未见过这种徽章，视线下移扫过下方的字迹。
——“Vongola”。
褐发少年走出对练室，斜靠到墙上，光线因他的走动而形成影子的晃动。而五条悟早就知道地下室还有人在，抬眸与对方相视，并没有出声。
可少年却不给面子，扬声道：“拿别人的东西不好吧。”
青年眉头轻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