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行乐须及春

齐茗星问道，“范兄，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

范境深坐在地上，平复了半晌后，才缓缓道来，“唉…大势已去，就这样吧。”

齐茗星不明所以，问他，“什么意思？”

范境深终于将他刚刚在宣华殿与皇帝的交谈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齐茗星听后，也不免神情黯然。

因为皇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无论眼前这个范晴明是不是他范境深的女儿，都必须为她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换句话说，范晴明必死无疑了。

皇帝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凡是他发出的命令，就没有可能再更改的余地了。

而至于范境深出来后为何如此神魂颠倒，恐怕是皇帝在里头与他说了什么让他彻彻底底死心的话，他才能变成这副不忍睹视的模样。

范境深似乎彻底失望了，他从宣华殿出来后，就直接回府了。

本来齐茗星还问他要不要再去天牢看一眼晴明，不过他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一天后，准时行刑。

那日大内总管王思从刑场宣旨回来，又想起范大学士在喧闹攒动的人群里那个满是绝望的表情，仍然在心中不时恻隐。

洗玉，原名范晴明。

九岁时遗失本家，因在颠沛流落中头部受了创伤，故而忘却前尘。

机缘巧合之下，被永阳王的属下阿富收留，永阳王见其虽全无记忆，但行止机警，骨骼清奇，故留用之。

于是乎，秦佑云将她从尚不知事的弱质女娃训练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女杀手。

曾经握笔的手挥剑如雨，剑起剑落之中，无数人头落地。

由京城书门女到刑场刀下魂，恍然十载，如大梦一场。

范晴明又死了。

她十年前就已经死过了一次，如今不过是再死一次，可这一死，便是死生不复相见了。

范境深捧着女儿的骨灰瓶，最后将瓶里的骨灰倾数洒进了自家院子里的那棵柏树根下。

范境深心想，你们母女终于可以团聚了，即使是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他那天在柏树下待了很久很久，直到深夜，才起身回房。

而李霁也在当天听说了洗玉被处决的事，一开始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后来久而久之，他竟然有些悲伤的滋味在心头环绕，然而洗玉的模样他忽然就想不太起来了，只记得一点模糊的印象，她的眉眼倒还清晰，只不过至于什么表情却已记不得了。

李麓倒把这事当个笑话说道，正与李霁说，“没想到那个女子是那么个狠角色，我之前还当她只是个喜欢攀附虚荣的平常女子，谁知道她还会杀人呢，杀的都还是朝廷的命官，还真真让我刮目相看。”

李霁听着却没言语，只觉得世事难料，从前有那么一个鲜活的人就生活在曙园偏西的那个院子里，她不时修剪着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有时站起来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接着弯腰修剪。

她就像一个从来没存在过这世上的一个人一样，只是一个影子偶然来他心里走了这一遭。

却说司马南他们在凉州打了大胜仗，也该是时候班师回朝了。

李暄在最后一次战役中担当了先锋，冲锋陷阵，在此次战役中发挥了极大的领袖作用。

临走时，凉州知府给他们饯了行，又有许多百姓给他们送了当地风味特产不等。

本来他们是不打算收下的，可经不住百姓们的热情，便顺便捎带上了。

于是，他们便启程回京了。

此时，西北地界正风雪交加，路上积雪重重，不甚好走，司马南他们只能走一程歇一程，待雪停了，再接着往前行。

而京城中的某些人此时却处于人心惶惶中，毕竟打了胜仗的晋王李暄要回来了。

当然最忌惮的恐怕就要属楚王李忱了，他现在可是朝堂上的大红人，朝臣心目中储君的最有力人选。

李忱打心底里不想让李暄回来，而且是不想让他活着回来。

他得想办法怎样才能不费一兵一卒，且又不惹人注目地就将李暄这个碍事的给解决了。

于是当李暄一行带着几万兵士终于浩浩荡荡快回到京城时，李忱暗中吩咐属下弹劾司马南他们，说他们驻扎在京郊，而不入京，恐怕是要造反呢。

而皇帝近来病魇缠身，分不清好赖，闻此言只觉怒火攻心，只让李忱去处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