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杀机
翌日惠风和畅,王室子弟连同宫中将相一干人等集结于五华山脚下,他们均是鲜衣怒马,其中跃跃欲试者大有人在,自有一番盘算者亦不在少数。
惟有李暄,心神不定。
上一世的今天,他在五华山中自马背上坠下,还好命大,只是摔折了腿而已,饶是如此,也在床榻上修养了大半年。
而他现下所骑的这匹马是他亲自从晋王府的马场里挑选出来的,理当不会如前世一般突发躁狂,再次将他甩落在地。只是明面上的危机虽已解除,但暗里却是风云诡谲,谁又知道眼前这片被薄雾笼罩的密林,会不会是他今次的葬身之处?
前路虽渺渺茫茫,生死未卜,而他却不得不迎头踏上。
甚至可以感受得到那只无影手此刻正挥着一把磨尖的利刃在茂林幽深处静候着他。
他持着缰绳,策马而入,背影远去,最终消失在苍茫雾林之中。
将离牵着马绳在山脚下的草场上晃荡,男人们都进林狩猎了,独剩下些弱质女流只能在一望无际的草场上遛着马,以供无聊消遣。
远远看见秦殊骑着一匹银鞍白马,踏如流星而来。
她奇道,“你为何没去?”
他翻身下马,站定后道,“一群大老爷们没事干了,在这大好春光里徒生杀戮,实在是罪过罪过。”
言下之意只他自己慈悲为怀,心系芸芸众生。
“你这话被人听见了可是要遭殃的。”
他竟向她凑过脸来,与她咫尺之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去告发我,我又怎么会遭殃呢?”
自从上次竹漪亭后,将离对这人的无赖程度就有所领略,她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次又会做出怎样越矩的举动。
她自觉离他远了些。
而他对她的有意疏离却好似全然不觉。
“干遛这傻马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赛马吧,就在这个草场上。”
他见她无甚反应,以为她是害怕,“莫非你不会骑马?”
这倒戳中了将离原本不为所动的心。她生于凉州,长于凉州,骑马射箭之术乃是在她刚学会蹒跚走路时,父亲就教予她的本事,不会骑马于她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比就比,谁怕谁。”
她飞身上马,矫捷如燕。
然而正当他俩摩拳擦掌之时,李芫骑着马朝这边过来了。
真是扫兴之极,将离原有的那点儿兴致立刻就消失殆尽。
“表哥,你在这干什么?”
李芫向秦殊嗔怪道,而对另外一个人完全视若无睹。
“你们说话吧,我自己去那边逛一圈。”
将离轻勒缰绳,趁着某人还未对她发难,赶紧驭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沿着草场绕了几圈,这草场乍看之下一望无际,然而走过后才觉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广阔无边。
将离望着前方幽深的重山茂林,觉得那里面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正指引着她前去。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策马入林,将常思昨夜的嘱咐全都抛诸脑后。
山中仍有薄雾弥漫,四周景色看不分明。
将离向林中深处去,一路鲜少遇见先前入林的人。她心中有些惴惴,然而雾霭遮掩下的前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她似的,这种意念驱使她没有回头。
越行越深,原先还有小路可供她行驶,可随着不断深入,小路化作一丛一丛的郁郁荒草,连她身下之马都不愿意再继续向前。
待她恍然回神,才惊觉原来已至山中腹地。
前去仍是荒野,不如早些回程,以免迷失在山中。她打定主意便准备调头回去。
不料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哀吟,不知是人是兽,还是鬼?
她有些害怕,如若是受了伤的野兽倒还罢了,只是这深山老林中难免没有几只食人的鬼魅,偏叫她遇上了可怎么是好。
她犹豫着要不要前去一探究竟,而那哀吟声却比先前越发微弱了,逐渐消逝于习习山风之中。
将离牵着马绳一步一踟蹰,拨开重重的荒草野枝,竟见脚下是一片陡坡,陡坡下是一条蜿蜒的细川,潺潺湲湲,向东流去。
只是发出那骇人声音的源头却在何处?
她找寻了一会,终是一无所获。
但不甘心就此离去,于是她大起胆子问道,“有人在吗?”
连问了三遍,当她正准备放弃的时候,有个声音从下方传来。
他说,“救我。”
没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问,“你是谁?”
他却不回答了。
“你到底是何人?你不说我怎么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