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也算大学生(下)
“可你打什么工啊?”
这个问题,女主人公也茫然。她想到了,即便打工,同样不能离家远,还要照顾母亲。
正当她彷徨不定的时候,这天下午,母亲郑润芳以前的同学,成州学院建筑系主任温文旺来看望母亲。
母亲郑润芳没精打彩的,刚服过药,靠在坐椅上,见到昔日的同学,勉强招呼他坐。文温旺四十一岁,开始步入了秃顶的年龄,两道由鼻根上方向眼角斜去的眉毛,如同隶书的八字的两笔,呈现出一股天然而深刻的衰败气氛和悲观色调。一看他的表情,容易让人猜测他最适合做以下类的工作:比如在高贵的八宝山主持遗体告别仪式或致悼词,或在低端的民间丧事场合念祭文。文温旺和郑润芳是小学同学,而且他就是班长,他们共同回忆了过去的童年,又叹息了人生易老什么的,文温旺至今成了他们班最光辉一位。乐依杰在母亲的介绍下,礼仪性的问候了一声,然后站在旁边,纳罕她怎么来到这不名一文的乡村,难道真是看望母亲聊聊天,回忆过去?
对于成州学院,她有所了解。学院在成州市南郊,四年前,该片区的建筑学校林业学校中师几所中专类学校,被政府用行政命强行粘合在一起,成了本市第一所具有大学身份的学校,尔后,政府又向外招商引资,哄得一个外商参股投入数百万,政府某些官员们暗中参股,于是维修了操场维修礼堂食堂图书室,新修了教学楼,然后风风火火的准备招生,然后股东们就打算批发文凭就能千秋万代地赚下去,年年发财。但学校建成后,每年生源很差,市里不能让第一所大学倒下去,否则成州市面子上过不去,于是上级将招生任务以行政命令层层摊派下去,县到乡乡到村,搞得干部人人肩上都有了担子。这两年为了这所唯一大学的招生问题,每到秋季,整个成州就烽烟四起,鸡飞狗跳。为了扩大名义生员数量,学校针对几个主要学科开设了函授,函授可也少有学生报名,这项任务又分摊到老师们头上,他们开始四处活动游说。没一会,他就把真实来意说明了。
“小乐,你父亲为了人民利益,壮烈地走过了辉煌而短暂的一生,对于为人民利益牺牲的人,我特别崇敬,所以,我亲自登门,看望你们。”院长又文诌诌的把乐依杰的父亲怀念几句,继续说:“如果你选择我们学院函授专业,如建筑汉语言文学等,都可以。依你们本次的升学成绩,入学考试都免了。并且可以帮你争取,函授学费为你免掉一半吧。将来毕业,作为你母亲的同学,在就业上还可以帮帮你。”
在成州学院上学,每年学费五千,加上生活住宿,至少在万元以上,而函授学费,只有两千,免掉一半,则只有一千元,如此丰厚的条件,女儿又能念书,母亲首先动心了,这岂止是天上掉馅饼,简直是掉燕窝掉鱼刺熊掌:“依杰,你觉得怎样啊?我从来就觉得这个学校不错。”
女主人公听着,每年只千把元学费,即便每期脱产到学校集中几次,总时间大约一个月,花费也不大,加之离家近,综合权衡之下,也有点动心,不敢再和上帝赌了:“文院长,谢谢您的关心,亲自来到咱家里,让我惭愧,本来就很笨,担心有负您厚望!”
千元的学费,还能够凑得到,可关键的是能够就近寻个打工的职业。宝东镇地面狭小,能寻到什么职业呢?这是个更迫切的问题。
母亲郑润芳,骨子里天生就胆小怕事,因为左颊有一块幼年时不慎留下的一块橡皮擦般大小的烫伤疤,她总感到对不起天下人似的。其实她是很漂亮的,可仔细看去,那个伤疤也对她造成一定的影响,小时她还没觉得;进入青春的季节,对自己长相特别关注甚至有些自恋的她,在求全心理的巨大威力下,那道伤疤被她想象得越来越夸张,最终投射到心里,成了块心里伤疤,别人偶尔善意或不经意的取笑或议论,都会让她面红耳赤,情不自禁地以为别人在歧视她,久而久之就情不自禁地产生了自卑心理,然后自卑象亲生骨肉一样缠着她,她天天都在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丈夫乐益成是第一个追她的男子,那时让她又惊又愧又羞迫不及待地早早同意了,后来丈夫直接就娶了她,对她来说简直是种天大的恩赐,她骨子里对丈夫非常感激。
结婚之后,丈夫四处寻医给她治,居然一年左右,疤痕就淡化消失殆尽。从此,丈夫完成了郑润芳生活的中心,丈夫的话是她的圣旨,遇到丈夫高兴的事,她会比丈夫高兴十倍,尽管事情可能与她毫不相关;丈夫遇到焦心的事,她如果能排除,哪怕三天不吃饭她都愿意。久之,丈夫每想做一件事,她都能感应到,就能被她提前说出来,比如早上出门准备去会老周,还没开口,她就象知道了似的:“你好久没见到老周了吧,请他来咱们家玩玩嘛。”
或者丈夫走亲戚,担心误了车,这种无意中萌生的担心也往往被她提前道出来:“你快去快回吧,别误了车啊!”丈夫出门想穿着哪件衣服,心里刚想,她甚至就给他拿来了。有时,乐益成也不由得暗暗吃惊,相信这是长期生活在一起形成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