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下）

那一刻的程攸，竟然有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那个一身华服的男子自然而然便将她揽在了怀里，宽厚的掌拍抚她的背脊，她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也是谁家的掌上明珠，不再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市井小混混。她的眼泪迅速沁湿了男子的衣裳，耳边却响起了那人悠悠地声音，“……其实……我想，你的父母他们都很爱你。你能相信么？”

程攸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男子只静静抱着她，像在等她回答，她却一直不说话。

过了许久，才听见那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幽幽叹息一声，道，“我曾经有一位妻子，她聪慧机敏，清秀可爱。我在遇见她的那一瞬间就被吸引，我曾经答应她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她身边，她喜欢的，她想要的，我全都尽力满足她。她也很知足，要求从不过分，最后，她还为我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他说到这里，低眸看了看怀里猫儿一般蜷缩着的程攸，唇边扬起一丝宠溺的笑。

“可是我对不起她。她为我生下这两个孩子经历了多少痛苦我难以想象，最可恨的是，那个时候我居然因为根本不应该被理解的原因而不在她身边。可她理解我，她对我说没关系的，直到临死……她仍然对我说，能遇见我，能在弥留之际再见到我，就让她很开心了……”

程攸静静听着，她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仰起头看着那人眼里若隐若现的泪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些恨意，“拖把大侠，我想你女儿不会开心的。虽然……虽然你说的很真诚，你的妻子也很知足，可是……如果我是你女儿的话，我真的会，很难过。也许……我会恨你。”

那人笑了，抬手顺了顺程攸的发，“若是我，也是会恨的吧。这不怪你。可是我想，你不能否认说这个故事里的父亲是不爱他的妻女的，更加不要说那个为了生下两个孩子而失去性命的母亲。所以我相信，你的父母，一定也是爱你的。也许他们也在寻找你，想要把你带回家，弥补你。”

“所以，一定不要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直到你的父母能够接你回家的那一天，好么？”原本自顾自说着的男子低下头，看见怀里的程攸，轻缓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能等……”程攸抬起头，那双眸子里满是泪水，却显得异常明亮坚定，“我不能等，我要一步步往上爬，当我到达足够的高度的时候，当许许多多的人都只能仰视我的时候，他们就能更加容易的找到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登上那个至高点，这样，我才有可能找回他们，我才有可能……能够拥有一个家……”

不惜一切代价，换一个，并不确定能够拥有的，家。

我的选择是对的么，我一步一步向上爬，我努力摒弃所有的情感羁绊，给自己戴上一张面具，我想这就是对我自己最好的保护，可是我真的是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