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真假
“喂。”迷迷糊糊之间,意识总是飘忽如迷雾。
半夜,准确来说还不是半夜,窗外已是漆黑一团,灯不知何时被关上了。今晚,安式微早早地洗漱完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便不知不觉睡着了,尔后被这一通电话吵醒。
“安式微,能帮我一个忙吗?”对方有些急促慌张的声音,盖住了平日里的清冷孤傲。
十二月的风吹在脸上如刀片划了脸一般疼,庆幸没有下雨,否则带了冰雨的寒风不只是侵蚀着皮肤,会是深入骨髓的冷,置人入寒泉冰窟的冷。
“走散的地方在这儿?”安式微盯着幽深的胡同,有些发愁,这个胡同四通八达,要找人光靠他们两个人是不够的。
“是,都怪我太大意了,以为他不会乱跑。”何昉此刻心急火燎,与平日里泰然自若,天差地别。
“就我们两个人找?”安式微担心两个人找花的时间更久,何时出事的几率更大。
“别说那么多了,找到了我再跟你解释。”何昉眼里泛了血丝,疲惫不堪。
死寂凄寒的夜,没有生机,没有安全感。
每条岔路口都是未知朦胧的方向,安式微顾不上黑夜侵袭,拿了手电筒串街走巷。
不知道那个小小少年,在寒风刺骨的夜里有没有裹紧自己的围巾,乖乖地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接他回家。
“小时!”安式微大喊一声,声音在幽远的巷子里显得尤为刺耳。
一巷的冷寂,声音越飘越远,消失在黑暗尽头。
两个小时过去了,她没有找回少年,何昉蹲在路边,颤抖着指节发白的手在冷风中点火,火光没有触碰到香烟就已熄灭,他仍是固执地继续点。
安式微不明白香烟有怎样的魔力能让人疯狂迷恋它的味道,吐出的一圈圈烟雾缭绕飘散,是否就是吸烟者宣泄的出口。
她蹲在少年身侧,双手小心地帮他挡着寒风,香烟蓦地燃了火光,零零星星燎了烟草。
“你要来一根吗?”少年深吸了一口,目视前方,添了倦意,轻声问她。
抽烟会是怎样一种感觉呢?若是没有感同身受,又怎能体会到别人的感受呢?
“给我一根吧。”安式微语气坚定。
何昉有些怔然,她望向自己的眼,眸中是明净从容不问翻覆的温柔,重新从烟盒里拿了一根,借了自己那根烟的火,点燃了递给她。
安式微端视着少年吸烟的模样,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
怎样运送这口烟气,再让它吐出来呢?好像跟呼吸是一个道理吧,只是这股气带了些许刺鼻的清醒感,是难以下咽的梗塞。
“咳咳咳……”安式微喉咙微微发痒,轻咳起来。
“你不会是第一次抽吧?”何昉迷惑。
“嗯。”安式微脸涨得通红,讪讪地点头。
“我还以为你是个老手呢。”何昉淡笑,语气里没有往昔的讽刺,“扔了吧,像你这样的人用不着抽烟。”
“我这样的人?”安式微问,低头看了手里夹着的烟,听不懂他的话中之意。
“它的气味在身体里流窜,吞吐出来,能带走体内一切垃圾,所以我不是在抽烟,而是在排毒。”少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并不好笑的话。
连抽烟都要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何昉饶有心事的神情,褪去了眼里的锋芒,漫舒了习惯上扬的唇角,和他一径的桀骜孤觉有着极端的差别,似乎这是他真实的模样。
“你能不能想起来小时有可能去的地方?”安式微还是将话题带回最初的地方。
“他就一傻子能去哪儿,连回家的路都不记得。”平平淡淡毫无情绪的声音,好像在描述食堂里的菜太难吃了一样平静。
“回家的路?”安式微好像在哪儿见过一些重复的画面,就是想不起来源头。
“要是被我找到他,看我不抽他丫的。”何昉用鞋灭了烟头的余烬,吼中有了隐隐的残破感。
安式微豁然想起了什么,惊起,“绿色航标灯!”
“什么?”何昉迷糊。
蹲的时间有点久,一开始腿脚麻木没有知觉,猛地站立起来,微微的眩晕,待血液流动的时候,生机重回身体。
“河滩,绿色航标灯,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安式微极为肯定这两样东西同何时的记忆有关系,这是出现在他画册里最频繁的,这样的重复的出现,兴许是重要的线索。
“我靠。”
何昉一阵风似的跑,安式微慌地跟着他。
江边的风没有建筑物的阻碍,更加肆意张狂,是锥心刺骨的透凉,潮湿的河沙淤泥上印着一排整齐且小巧的脚印,那个小小少年,坐在礁石上,躬着背,安安静静地盯着江面上泛起的涟漪,像是江河的守望者。
何昉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来,轻轻摸他的头,眼中终究是无奈中丝丝缕缕漫开的温柔。
这是她见过的最柔软一面的何昉。
后来,何昉告诉她,这个地方是那个女人在何时还是正常状态下经常带他来玩耍的地方,确诊后再也没来过了。
那个女人,多么生疏的界定。
“你为什么会去星辰?”何昉有些不自然地看了安式微一眼。
安式微担心他又自作多情,解释道:“诶,你可别误会,我很早就去星辰了,那时你还没上高中呢。”
何昉尴尬地垂了眼睛,哑着嗓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少年随即微微叹了口气,坏印象在别人心里早已落定,弥补为时已晚。
安式微温和开口,“也没什么原因,就是想去陪陪他们。”
何昉淡哂,“你可真无聊。”
无聊?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她无聊的。
“难道不应该是有爱心吗?”安式微撇嘴,很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