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平城上客

延兴二年（433年）二月，冯朗带着秦风到了平城，开启了“上客”生活。

不知道拓跋焘出于什么考虑，他让冯邈留在了冯崇身边，或许是觉得冯邈毕竟要小一点。离开肥如之前，三兄弟围炉长谈，都明白冯朗此去明为“上客”，实为人质。冯朗在平城，冯崇及冯邈在肥如自不会轻易背叛。冯崇说起母亲叮嘱他们要想办法搞清楚平城特别是后宫状况，并将这些消息及时送回和龙，好为妹妹入宫做准备。

三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极少分开。冯崇经过一年来的历炼，已经很少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冯邈毕竟小，就说：“二哥，这一去还不知道啥时候再看见你呢？”

冯朗乐观许多：“待我们劝得父亲归顺，我们一家或许可以在平城团圆呢。在大哥这里，你可不许偷懒，每天都要好好练武，帮大哥管好这么多郡。说到这里，大哥，魏王将幽平二州归你来管，和我们燕国的面积比都少不了多少，你可要花点心思呀。”

冯崇一听此言，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二弟，你可不要被诏书上的文字给蒙了。魏国的官制，一个州两个刺史，一个鲜卑人，一个汉人；还有一个负责领导军队，大部分人都是鲜卑战将。这种情况下如何分工怎么样管理百姓都是未知之数。你安心去平城，把母亲要我们做的事做好。至于其他，你就不必烦心了。我会督促三弟，教他练武和读书。”

冯邈一听到“读书”二字，冲着冯朗做了个苦脸。冯朗知他不爱读书，但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三弟，我也觉得你要多看书。将来哪有那么多仗要打，文治武功，文治总放在前面。”

冯邈看两个哥哥都摆出一副教训面孔：“好好，我知道了，你们都不必操心。不用说我，说二哥。二哥，要是你去了平城，魏皇让你娶他妹妹当老婆，那王姐姐怎么办呢？”冯邈口中的王姐姐其实是母亲王氏家族里的一个远房哥哥家的女儿王静，长得温婉可人。冯弘没称王之前，小姑娘经常到府中来玩，和他们三兄弟都很熟悉。但王静最喜欢的则是冯朗，总和冯蓉一起跟在冯朗身后“二哥二哥”地叫。母亲也喜欢这静静的女孩儿，就和远房的嫂子为冯朗口头约定了婚约。但其后不久，冯弘称帝，母亲被废，一系列意外发生，这婚约也就搁在这里。

冯朗没想到冯邈提起了这个话题，打着哈哈说：“你以为魏国皇宫里有多少公主呢？要知道，我现在去平城，只是一个客人而已，哪里会有公主等着来嫁我呢？你想多了。”

但冯崇的反应则不一样，他沉吟着说：“三弟这一说我倒真还想起来了。之前母亲和我说过王妹妹的事情，她说眼下兵荒马乱的，我们三兄弟也不知道最终会去哪里，就不要再拖累王妹妹了。”

“母亲取消了和王家的婚约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冯朗一听就急了。

冯崇仍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事情太多，我就没有顾上告诉你。到了平城，如果魏皇真要嫁公主，你一定要娶。我知你喜欢静妹妹，但你知道如此乱世，生在我们这样一个家族，我们哪一个人能婚姻自由？我们哪一个人又能安静地过日子？”

冯朗听冯崇如此说话，想说点什么，又咽了下去，他只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哥，不用担心哈。”

冯朗带着秦风，跟着王德一路回到了平城。

正是二月间，平城还是冰冷的冬天。

冯朗住在靠近皇宫的上客专用住宅里。这是一套独院，冯朗自然入主屋，秦风住在一侧的厢房。大魏王朝的主客令非常周到贴心，专门找了个原籍在和龙的厨子来为冯朗服务，其他奴婢也一应俱全。

冯朗眼下还在等着魏王召见。

三月一天下午，平城的风已开始转暖，冯朗正在院子里练习剑术，秦风带了一个和尚进来。冯朗一眼就认出他是尚书府里的家僧僧达。

“二公子，我来了。”这僧达看上去四十来岁，里身穿着一套皮胡服，外面则套了一件僧袍，说起话来不卑不亢，给人的感觉沉稳有识。

在平城遇到故人，冯朗掩不住自己的开心：“啊，是僧达大师，我可等到你啦。”

秦风站在一边，只静静地提了一句：二公子，我们还是进去谈吧。”

冯朗会意。

来平城之前，冯崇警告过他们，在平城，早从明元帝时期开始，魏皇就开始着手建立“凫鸭”系统，专事监控那些皇帝觉得需要监控之人。记得当时冯邈还笑：“这是什么古怪的官名字？”冯崇就说：“魏国官名在制定时多不依周汉旧名，或取诸身，或取诸物，或以民事，皆拟远古云鸟之义。诸曹走使谓之凫鸭，取飞之迅疾。”

燕国和魏国还在交战期，冯朗自然也是“凫鸭”们的重点监控对象。

三个人进得屋来，待奴婢上了酪浆之后，秦风就默契地站在了门外，主客令派来的那些奴婢们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再靠近这屋子了。

“大师是一年多前就到平城了？”冯朗不待僧达喝完酪浆，就急不可耐地问道。

“奉夫人之命，和尚一年多前就到了平城。”僧达放下碗，静静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