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再无其他

邹文彦忘了他是怎么样一步步走到灵堂的正中央跪到苏院长跟前的，心上撕心裂肺的疼让他一瞬间无法呼吸，照片里苏院长一如既往慈祥满面的容颜让他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虽然他极力忍着不想哭出声来，却终究还是没敌过内心深处撕裂的痛与愧疚，逐渐失控的低声哭了出来。

“爸爸……”听说邹文彦来了，夏子阳便吵着要从旁边的待客厅过来，夏妍舒就只好抱着他过来了，看到跪在苏院长跟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邹文彦，还不懂世事的夏子阳也跟着哭了起来。

耳边全是邹文彦低声哭泣的喘息声，苏晨雪却依旧别着头，没再正眼看过一眼邹文彦，她那颗早已麻木了的心如同被冰封了一般，全然没了半点感觉，她身边的蒋晓熙怕她难过，伸手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是会生会死的，只是人活在世的时候，仿佛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与他人的明天都还很长，既不懂得珍惜时光，更不懂得珍惜身边人，等到失去了，对方已经离开了，再来悲伤忏悔自己当初对他人的伤害与辜负，如此循环反复。

苏晨雪听着邹文彦伤心欲绝的哭泣声，只觉得凄凉，曾经的他们包括苏院长在内，又怎么会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呢？

人生还真是奇妙，曾经还是那么密不可分相互依靠的人，如今却能变成今天这副天人永隔的哀伤境况，所以说，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又有谁能知道，谁能估量呢？

……

夜深了以后，李子睿接了凌秦莫的指令后带着一直陪在苏晨雪身边的蒋晓熙先回家了。

邹文彦经过了许久的痛哭之后，变成了第二个苏晨雪，只是静静的守在灵堂的另一边不再言语，还好一起守着孩子们还有七八个，也不至于让画面太过奇怪。

凌秦莫跟苏晨雪交代了一声，送着他的爸妈和爷爷弟弟，以及夏妍舒和早就在夏妍舒怀里睡着的夏子阳出去了。

可能是时机刚好，也或许是邹文彦的刻意躲避，凌家一家人走的时候邹文彦恰好出去去洗手间去了，他们都没能正面碰到邹文彦。

邹文彦从卫生间失了魂似的走出来，抬眼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苏晨雪，看样子，她并不是想来上洗手间的，而是……来找他有话说的。

午夜的殡仪馆内人迹稀少，静得让人心慌害怕。

邹文彦明白苏晨雪来这过道上洗手间门口的窗边站着，是想来找他兴师问罪来的，便带上了洗手间的门几步走去，停在了她的身后。

清冷的走廊上太过安静，以至于声控灯都在邹文彦停到苏晨雪身后时就无声熄灭了，让他们陷入了一片冰冷的漆黑之中。

“你和苏院长，为什么吵架？”

苏晨雪并未像邹文彦想象的那样，激动大吼或者像那天在医院里那样对着他就是破口大骂，她只是背对着他静静看着窗外细碎的小雨，语气格外的平静，静得连灯都没能亮起来。

邹文彦觉得苏晨雪不像是来找他吵架与他敌对的，倒像是来和他聊天似的，刚才他哭了太久，虽然一句话也没说过，嗓子确是又干又疼，眼睛也是干涩难受。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苏晨雪的问题，只好陷入了沉默，只是静静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而清冷的背。

“你和苏院长发生争执，与你所谓的仇恨、报复，有关吗？”

“……有……”

两个人都很冷静，像是在日常聊天一般的平静如水。

听到邹文彦的回答，苏晨雪失望地闭起眼睛沉默了片刻，才总算是慢悠悠的转了回去，两张布满疲惫与悲伤的脸，在勉强能够看清对方的夜里迎面而对，各有所思。

“我不会再在苏院长跟前和你吵对你动手的，我知道，我们两个闹成了今天这样，苏院长她比我们难过一千倍，一万倍！所以……我不想让她再为我们反目成仇而担心牵挂了！”

“我从来没有视你为我的仇人过，一次也没有！”邹文彦急于解释，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过道里的灯应声亮了起来，金黄色的弱光从他们头顶照了下来。

“你上次受伤后，苏院长好像就一直有话想跟我说……我不知道，她是想让我劝劝你，还是想跟我说点别的什么。劝你的事她跟我提过一次，可我……拒绝了。”苏晨雪仍旧还是很冷静的仰头注视着邹文彦哭过不久后还是通红的眼眶，认真且淡然，“她是希望我来劝劝你的，我也确实劝过你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前几次态度不好，没说得太清楚，所以你根本没有听进去半个字……”

“说来也是好笑，为什么就连苏院长在内……也都觉得，你会听得进去我的劝呢？”苏晨雪苦笑，“我劝过你没有，你比我清楚，你听进去过没有，你更比我明白！”

邹文彦看苏晨雪这副冰冷而平静的态度，有些害怕不安，连忙急切的说到“我听进去了，你跟我说的话，我都是记得的。”

“要是你真的听进去了，这一切就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们现在就不会这样站在这里了！”苏晨雪疲惫无力的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沉重而无力的身体依靠到身后的窗户上，满是失望地看着面前满脸痛楚的邹文彦，疲惫不堪的接着“你既然，不打算说你们那天吵了什么，那我也就不问了！反正……就算我问清楚了，苏院长也不会回来了……”

听见苏晨雪最后的这句话，邹文彦看向苏晨雪的眼睛再一次又红了起来，他看着她冷冰冰的脸上布满的疲惫与绝望，感到整整恐惧，现在的她，就连看向他的眼神也除了厌恶与憎恨之外，便再无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