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三章:
时光辗转,岁月流逝,人世间早就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
只记得阴界地府的日子日复一日,奈何桥上的魂灵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唯一不变的,只有恒古流淌的忘川河,屹立不倒的奈何桥以及桥上的孟婆和孟婆汤。
奈何桥沿上的灯火亮起来的时候,黑白无常又带了一批魂灵回来。
他们依照顺序在奈何桥前排起了长队,孟婆还在熬煮着今天的最后一批孟婆汤,旁边的两个小鬼则是对着煮着孟婆汤的大锅丢着各种材料。
灯光散落在了忘川河面上,水面粼粼波光,细碎又朦胧。
忘川河旁边的算命摊子后,木架子上面的木偶已经新换了一批了。
此刻摊子面前,正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
微微低垂着头,从奈何桥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半张侧脸。
神情在灯光的映照下很是柔和认真,目光和注意力全部都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一旁的忘川河泛动着轻微的涟漪波浪,水面的光影被打得四散。
她正在雕刻着木偶,虽未成型,但从其手法来看,也知道她对这木工一类的工作很是娴熟。
手上虽然已经沾了不少的碎屑,但是并未在意,反而一直很认真地观摩着自己手上的木偶,时不时比较一番。
阴界地府很是安静,尤其是奈何桥的这一头。
所有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着实称得上是一副唯美祥和的画面。
当然,这地府中最为添彩的,还当属奈何桥底下的那位正在刻着木偶的女子。
阴界地府的奈何桥底下有一位算命师的事情,早已经流传于外。
仙神界和佛界多多少少都听说过阴界奈何桥底下那位算命师的称号。
这位算命师的本部是在阴界地府,其一开始只为魂灵算命,并且不收取任何的物质性报酬。
只需要客人们的一张画像或者是他们前世认为最珍贵的东西。
因为这位算命师将客人们的画像镌刻成木偶用以封存客人们走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之前许下的愿望,所以这位算命师也被人叫做木偶灵魂师。
当然,有关于这位阴界算命师的事迹还远远不及这一点,其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应该就是她的客人们了。
那位算命师在奈何桥底下摆了一个摊子,千百年有余,来她摊子面前算命的客人不仅仅有人世间即将投胎转世的魂灵,还有佛界的佛者,仙神界的神仙。
客源可谓是广泛分布四海八荒之中。
当然,接触的客人一多,势必就会沾惹上不少的麻烦。
就比如说不久之前这位算命师不知道因何缘故惹上了佛界,差点魂飞魄散,消亡不再。
当然,这只是传言,至于是真是假,也没有多少人去纠结。
他们只知道,要是真的招惹上了佛界,奈何桥底下就不可能再有那个算命师的存在了。
而直到现在,那位算命师,依旧还在奈河桥下。
刚刚开头众位看官所看到的那个算命摊子前的白衣女子就是。
而不好意思的是,这位白衣女子,正是不才在下。
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惹上佛界差点消亡的事情给流传了出去。
当我回到阴界地府的时候,黑白无常,忘川河,孟婆婆还有阴界众鬼便相继跑来询问我这个消息的真假。
当时我正站在我的摊子面前,看着上面堆积的厚厚的一层灰尘而欲哭无泪,控诉着忘川河和黑白无常。
当初说好让他们帮我照顾一下我的摊子,如今我的摊子都积灰了也没人帮我收拾一下。
真是太过分了。
我舀着忘川河里的水冲刷着我摊子上的灰尘,耳边是忘川河执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语。
“当然不是,我要是真的消亡了,你现在怎么可能看见我。”
我擦着我的桌子,一边咬牙切齿对忘川河和黑白无常的食言而耿耿于怀。
“那你怎么消失了这么久?你知道你多久没回来了吗?”
“多久?”
“少说也有几百年。”
“胡说!人间才过了几十年。”
“你不知道阴界时间和人间是不相同的吗?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奈何桥堵塞成了什么样子。”
忘川河依旧在旁边喋喋不休,当初我担心离开阴界地府后奈何桥会拥堵的事情也发生了。
但是还不至于严重到让整个地府瘫痪。
只不过忘川河说,阎罗大叔有时被惊动来到奈何桥处理魂灵堵塞的问题,看见奈何桥底下空荡荡的算命摊子,会想念我的存在。
“要是木欧在就好了。”
据忘川河回忆,阎罗大叔是叹着气说出这句话的。
也正是因为这声叹气,他们才担心那些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阎罗王在地府罩了你这么多年,他喊一声,你肯定会回来,但是当我们让阎罗王唤你回来的时候,阎罗王竟然没有说话,还一脸沉重悲伤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呢。”
忘川河打了一个浪,我又从它那里舀了一盆水,哗啦一声顺着我的桌面冲了过去。
那些四溅的水重新又不少溅在了忘川河的水面上。
忘川河惊叫了一声,
“我去,这么多灰,脏死了。”
我冷笑两声:“你们要是时不时替我擦一下,也不至于会有这么多灰了,我当初怎么和你们交代的?嗯?活该。”
忘川河有些心虚地沉默了下来,嘀咕了一声。
奈何桥上,孟婆婆身边的两个小鬼探出了脑袋,
“木欧,孟婆婆让你上来喝汤。”
“哦,好,马上来。”
我仰头应了一下,跑到忘川河边迅速地洗了个手,然后走上了奈何桥。
“你可算回来了。”
孟婆婆带着慈祥的笑容,将手中的一碗孟婆汤递给我。
“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我笑着接过,抿了一口孟婆汤,还是熟悉的味道。
“没到哪里,就是到处游荡了一下。”
这句话有太多的隐藏含义,还好孟婆婆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点点头,
“回来了就好。”
我嗯了一声,小口地抿着孟婆汤。
在快要把孟婆汤喝完的时候,阎罗大叔从自己的阎罗殿跑了过来。
跑的有点急,嘴边的两撇小胡子依旧具有标致性的喜剧色彩。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看着阎罗大叔站在我的面前喘气,看见我手里的孟婆汤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
“回来了也不知道先来看看我!好个忘恩负义的臭丫头!”
阎罗大叔气恼道。
我失笑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手中还剩一口的孟婆汤递到了阎罗大叔的面前,
“喝点汤缓一缓,阎罗大叔,别跑那么急嘛,我又不会不见了。”
阎罗大叔冷哼了一声,却是收敛了气恼的神情,正正经经地打量了我一会。
我也站在那里任他打量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到最后,阎罗大叔傲娇地收回了目光,
“这段时间,小日子过得舒服了?都不看看地府忙成了什么样子。”
“是是是,我的错,对不起,又让您操心了。”
我认真低头认错,态度好到阎罗大叔都不想再说些重话。
他将手背在身后,下巴一扬,小胡子一撇,好在最后也没有说些什么了。
他此番来到这里,只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回来了而已,如今看完了,便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阎罗大叔。”
我忽然开口,阎罗大叔转身看我。
我端正了神情,目光也正经认真起来,拱手朝着阎罗大叔作了一个揖,
“我能回来,还要谢谢您。”
阎罗大叔顿了顿,而后头一撇,哼了一声,
“肉麻,谢什么,回来就好。
明天就给我去桥底下摆摊去。”
我:“……”
阎罗大叔朝着奈何桥的另一端走去,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急迫和紧张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奈何桥的另一头,目光一转,落向了不远处的阴界景色。
那里已经有灯光亮起,照亮了整个阴界地府,。
我已经许久没有回到过这里了,这里依旧还是我熟悉的模样。
虽然安静,却并不清冷。
……
“今天的客人好像不是很多啊。”
忘川河从我的摊子面前流过,看我依旧还在那里雕刻着木偶。
那些碎屑随着阴风吹到了它的身上,他一个浪将它们全部吞没了。
我盯着我手上刻刀的位置,并未看忘川河,只是抽出思绪回应了他的话。
“嗯。是不多,今天黑白无常带回来的魂灵也不多。”
“你都在这里坐了一天了,在坐下去,自己都快成木头了。”
“我把这个模子刻完,那客人的画太精致传神了,我已经刻坏好几块木头了,这是最像的一块。”
“行吧,那你慢慢刻。”
“嗯。”
面前再没有了忘川河的声音,桥上的灯光散下,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视觉光源。
我因为刻得太过入神,并没有发现时间的流转。
等到我停下一切,醒过神来的时候,阴界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宁静当中。
这应该是到了阴界的晚上了,至于多晚,看着越发明亮的灯笼光影,我的心中也大概有些猜测。
上空的奈何桥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对话声音。
我听出其中一道慈祥的声音是孟婆婆,而另外一道,清冷又平淡,仿佛流水轻轻淌过,击撞玉石。
我朝着奈何桥看去,只见桥上正站着孟婆婆和一位身姿修长挺俊的年轻人。
那人背对着我,桥沿上的灯火在我看来如同披在了他的身上一样,欣长朦胧,周围一切,竟然都成为了背影点缀。
看不清他的样子,不过这番好看的背影,想来真人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而面向我这一边的孟婆婆已然看见了我的目光,她朝着面前的年轻人示意了一下我的方向。
那年轻人转过身,我和他有一秒钟的对视。
然后我很是平静地收回了我的目光,低头在我的摊子上收拾着还剩下的一些画纸。
虽然我是雕刻木偶的,但也不是随心所欲地雕刻,而是要按照顺序来的。
将今日收到的一张画纸放在了最下面,准备放进身后的木架子上是,横空而来的一只手忽然扣在了我整理好的画纸上。
这只手白皙地可以看见皮肉里的青筋和血管,手指骨节分明,指尖圆润地好像凝着柔和的荧光,很是好看。
我怔了一下,目光顺着这只扣着我画纸的手往上,抬眸时对上了一双漆黑清冷的眸子。
这双眸子的主人长着一张孤清润玉般的脸,脸色在头顶光影的照彻下显得有些苍白。
鼻梁高挺,下颌之上两片凉薄的唇瓣,血色微浅,却恰到好处的完美。
周身气息均匀沉稳,隐隐散发着柔和的仙气,气质虽然清冷似雪,却不再像我当初见他时的凉薄淡漠。
不知道是不是他站的位置太过巧合,奈何桥沿上那些亮起的灯火有不少光影落在了他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