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竹叶青

晚膳的时候，雪千行喝了不少酒，夜不能寐。她走出芸辉堂，避开巡夜的金吾卫将士，来到御花园。

她走到一处岩石边，月光如水，听见那飞潭声喧，夜莺鸣叫，再看宫里灯火重重，不觉酒气直往上撞，腹内翻搅，心乱如麻。

不知不觉中，她信步行到翠美人的紫云阁附近，星星点点的月光，浮在黑黝黝的竹林里，看得她的心都浮起来了，她的心很乱。

她走进竹林，竹子上已经有了露水，湿湿的竹枝不时碰到她的头，她就用手隔开。她忽然发现前方有一个曼妙的身影，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她秉住呼吸，慢慢地向黑影靠近。

“你是什么人？”雪千行冷不丁地问道。

黑影吓得哆哆嗦嗦，“我是翠微，你是何人？”

雪千行快步上前，只见翠微手里拿着一个小坛子，正在采集竹叶上的露水，“妹妹，不要害怕，我是雪姐姐。”

“原来是雪姐姐！吓死我了。”翠微娇笑着迎了上来。

雪千行拉着翠微的手，亲热地说，“翠妹妹，还没有歇下呢？这么晚，一个人出来，你不害怕吗？”

“有点害怕。”翠微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那还跑出来做什么？”雪千行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有姐姐在，不要怕。”

“我喜欢喝花中四君子，每岁我都采集新鲜的梅花兰花竹叶菊花，用竹叶上的露水烹煮，味道甘甜清爽。别的也就罢了，唯独这露水难采，月朗星稀之时的露水为上上品。我适才正琢磨多采集一些，送与姐姐尝尝。你刚才一问我话，着实吓了我一大跳。”翠微捂着胸口，调皮地说道。

雪千行内心一热，后宫中波谲云诡，很难寻到一丝温情，她和翠微认识不久，翠微这样记挂她，雪千行打趣道，“要我说呢，翠妹妹为我采集露水是假，来和皇上约会才是真的。”

“姐姐，你又取笑人家了，不理你了。”翠微羞涩地说道。

月亮褪去了赤红色的浮晕，像被水洗过似的，流水不知在什么地方响着。四周一片静谧，有点阴森可怕。

雪千行一本正经地说道，“妹妹，以后还是小心为妙，后宫中隐藏着一个恐怖的神秘女人。”

“姐姐，你又来吓我了。”翠微紧紧地抓着雪千行的手，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雪千行搂着她，“我是认真的，我刚入宫之时，梅昭仪送给淑妃的贵妃红点心中，被掺杂了一品红；我和虎贲将军去辋川酒肆盗取名单，虎贲险些命丧她的毒箭之下；那晚夜宴斗花之时，蝴蝶被人用内力吹到淑妃的牡丹花上；虎贲被她引诱到德妃的寝殿，差点毁了德妃的青白。最惨的是刘婕妤，她的香囊里被人掺杂了一品红，她送给梅昭仪的羔羊肉被调换成了人肉。”

“姐姐，快别说了，吓死我了”，翠微的手心冒着冷汗，“我出身低微，又不得盛宠，想来歹人也不会为难我。”

“话虽如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妹妹还是小心些吧。”雪千行安慰道。

“这个歹人是谁，竟然隐藏得这样深？”翠微迷惑不解地问道。

雪千行笑道，“我要知道她是谁，还能让她逍遥法外？眼下宫中人人自危，也就你不知道深浅，大半夜还敢一个人往外跑。”

雪千行把一只手搭在翠微的肩膀上，触到她绵软绸滑的衣裳，蘸着露水，凉凉的。翠微的肩胛骨都在颤动，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凶手的阴沉的脸，正在暗中看着她和雪千行。

起风了，月漏竹林，树声飒飒，竹林中一片死寂。

“雪姐姐，我害怕，我们还是走吧。”翠微的牙齿咯咯作响。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跑出来，咯咯咯。”雪千行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