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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婆娑梦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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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庄周梦蝶或是蝶梦庄周,婆娑境中,一瞬而光阴逝。

容安史书载,兖都重开,举国内乱整整一载,然后襄王残余势力尽皆伏诛,其子女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于极北极寒之地劳役,终生不得还。

又有野史记录,容安百废待兴,五年后而渐复安定。嫡公主月明二十而不嫁,与众世家公子厮混无度,大权独掌,为当世所恶。

姜离月明很清楚市井间的流言,却并不在乎——有心编排她的人只用动动嘴皮子,便能泼她一身脏水,而她要心头痛快、消弭风言风语却需要砍掉许多人的脑袋——她终于有了掌握生杀的资本,却懒得动用。

——正如她现在所拥有的许多权利一样,曾经多么渴望,如今就有多倦怠。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父皇会躲进深山老林无尽虚空里了——当权者并不容易,这些堆积如山的折子,长篇累牍不知所云,看了并不会增长骄矜,只让人眼花。

一眼花便容易头晕。几乎成了惯例,每当她撑着额角靠在案几上闭目休息的时候,平度便会小心翼翼地端一盏莲子羹过来,搅了搅银盏子里的羹汤,对她说,“长姐,歇歇吧。我亲手采的莲子,炖够了时辰,喝了最能够清心降火。”

莲子的清香传进鼻腔,姜离月明睁眼,便看见已长成少年的平度真挚到近乎憨厚的笑。

“说了多少遍要自称朕,一口一个我,像什么样子?”姜离月明看他一眼,接过莲子羹,又道,“又是你亲自看的火?哪来的这么多闲工夫?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吗?你是皇帝,这些庖厨的勾当,你不该也不准沾!”

声调冷硬,说得少年皇帝只是抿唇,怯怯地看着她喝下羹汤才说,“平度是天下人的皇帝,却永远是长姐的幼弟。平度没有长姐的才智,无法替长姐分担,只能是动点旁的心思,稍稍解除长姐的辛劳,平度就很满足了。”

姜离明月摇摇头,放下银盏,道,“你也知道你才是天下人的皇帝。长姐不能一辈子为你代劳,你已经十五岁了,束发了,平民这个年纪都已经担当起家中的事务了,那么,你也该亲政了——”看看这个棱角渐渐分明的少年,姜离月明又是欣慰又是沉重,扬起手边的一份折子,道,“古语说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么就先从第一步做起吧——大臣们都进言说皇帝到了该立后成家的时候了,我看也是应该。今年,就将后宫都充填起来吧,虽然你从前没有人服侍在旁,诸位大臣家中总能挑出些合适的人选来……”说着,瞧见平度脸上的神情越发黯淡下去,便问,“怎么,你不同意?”

平度睁着眼看她,像是很艰难似的,张着口良久才道,“长姐,我——”

姜离月明一记冷眼堵回了他那个怯弱的“我”字,他便改口,称,“朕才十五,便是祖宗们也少有这个年纪成家立嗣的,朕心想还是学业为重,所以,大婚之事还可以缓缓……只是长姐……”平度眼中的情绪很复杂,年少经历巨变的少年,即使后来重获尊荣,但始终骨子里带着点胆怯的感觉。长姐强势,幼弟必然畏缩,且大约由于三年困于宗庙的经历,他过于白净的面容好似总蒙着一层迷离的烟雾,欲说还休之时,让人越发看不分明。

他良久才支吾着说,“不敢再耽误长姐了……”眸子闪动,像受惊的麋鹿。

看着他怯弱却又执拗的眼神,姜离月明更觉得头痛了,起身,拍拍他的肩——要够着他的肩膀已经很吃力,曾经伸手只能抱住她腰的孩子已经长成了高大的少年——走下宫殿,步步生莲,身后曳地的长裙在地上开出繁复的花来,像要扎根于此拔节而长一样,如此,却也不能停住她的脚步。

她一直走出宫殿,站在高高的护栏边,仰头看天边那层层叠叠的云霞。

以为名声坏透了就不会有人提起让她出嫁的事,没想到,即使所有人都对她失了望,还有一个平度……

回头看,象征着整个容安至高皇权的庆明宫敞开着大门,里头金碧辉煌却空荡沉滞。远远的,看不分明,隐约只能看出平度坐在她先前坐着的地方,穿着明黄的龙袍,动也不动,成为亮眼的一团。

他十五岁了,她都二十了……姜离家少有十五岁就立后封妃的皇帝,也绝没有二十岁还未嫁的公主——

现在是长公主了。

可是,她即使要嫁,该嫁给谁呢?

太师早就当她为无物了,对她这般乱了祖宗法度的异类深以为耻辱,以死相逼,严令其子不得和长公主来往;那么还有太尉的儿子……算了吧,人家早已有了家室,听说次子都满月了,前些日子好像她还送了贺礼过去……记不清了。明明才二十岁,姜离月明却觉得自己的身心都颓败得很,很容易乏力犯困,记忆力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常常是正在做的事转头就忘——大约是那些折子过于荼毒人。

但她还记得一些东西,清楚极了——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念着念着便不觉吟哦了起来,脚下兜兜转转,竟走到了御花园的戏台前。耳边丝竹之声清越,抬眼一看,台上的人身形翩跹,水袖一扬,回眸明艳,口中吐出的分明是她心中所念——人家唱得极佳,全不似她什么都不通的念叨,荒腔走板。

“你们……”扫眼看了遍戏台周遭,目光最终落在那身姿颀长的人上,“谁让你们在这里唱的?”

台上的人盈盈一拜,喉音婉转,“回长公主,小的们是陛下招选进宫,特意为殿下消乏解闷的。”说罢,大胆地抬头,那双嵌在涂满粉彩的脸上的明亮亮的眼睛便和姜离月明对了个恰好。

一时间,她竟有些自惭形秽——一个人,活得好不好,活得成不成个人,都从一双眼睛里显露出来。她看见那样清澈的明眸,自然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混沌。

明眸如珍珠,她从前最爱澄澈有神的眼睛。而现在的她,见过了许多不堪,甚至亲手做过许多不堪,眼睛里便也沉下许多不堪,所以正如鱼目。

“那么,你们唱便唱你们的吧。”那双明眸闪得姜月明的鱼目有些发胀发痛,转身,扬了扬手,挺直了腰背,傲然离去,“只是不许唱《牡丹亭》,什么断井残垣,晦气!”

况且——再唱,也不是当年的腔调。

——

因为每日要早朝垂帘听政,朝后处理朝臣奏折,姜离月明便住在宫中,还是原先的宫殿,没有外修公主府。

她从前爱热闹,所以寝殿便紧邻御花园,甚至,她午睡醒来一翻身便能从窗户里滚出去,跑不上两步便能在御花园的奇花异草里打滚,接着便能听见邓公公跌脚叫苦,她便更加欢快。现在,午后睡起,头还是昏沉的,从窗户望出去,瞥见那些花草,还是一样的颜色,却都没了趣味,看着只觉得晃眼。

收回目光,姜离月明怔怔的,这个时候,是要再睡一会还是起来去看平度上学?头脑里空白一片,久久拿不出决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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