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云腾商会
寒风入骨，万物安寂。
一伙商队历经千辛万苦才带着数车蜀锦从遥远的蜀地赶到洛阳，结果还没等到进城，就听说董卓和关东联军开战，洛阳严格限制出入，商队便只能在洛阳郊外略作休整。
日已西斜，一行人找了个视野开旷的平地，顺着一条结冰的小河安扎营帐，暂时歇息，等着当家拿定主意。
云腾商会当家司马腾站起身，从包裹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地图，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思考着商队接下来前进的方向。
如今关东联军与董卓正式开战，战火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结束的了，那么东边就去不得了，本来还琢磨着卖完蜀锦后去丹阳买一些铜镜再往南走，如今这计划是彻底行不通了。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西边的长安，但是，即便算到了长安，也不一定确保能将手头上的货成功卖出，毕竟在这年头，能买得起蜀锦的人可不多，这批货要是再砸，本就贫寒的家庭就真的雪上加霜了。
这位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将地图小心翼翼地叠好收好包裹，抬头看了看天空，望了一眼西边崎岖的山路，快入夜了，这座山是不能进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占山为王的好汉，到时候货丢了不说，连命都白搭进去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战事一起，生意就难做。货能不能卖出是一回事，货能不能送到又是一回事，如今天下大乱，盗贼四起，官兵理都不理，去年自己被土匪们截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完，一下子大半年白做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跟自己大哥一样，在家里买地做地主，放放高利贷，种种地，不比这走南闯北的强几倍。
只是，人一闲下来就想找事干，一想找事干就容易乱做决定。自己当时跟自己兄弟吵架的时候，曾放狠话，他司马腾就算是饿死，累死，也绝不愿意跟他大哥一样窝在成都不思进取，浑浑噩噩做地主。现如今回想起来他还想扇自己一巴掌。
司马腾轻叹一口气，收拾好东西，坐到熊熊燃烧的火堆旁，安静地听着二叔跟自己的娃扯东扯西，只有这个时候，这位中年男人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
天色渐暗，一阵嘈杂声忽然传来，司马腾站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二叔的两个娃将一位穿着朴素的青年男子拦住，不让他靠近火堆。
“二位大爷，行行好，我真的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求求你们给我点吃的吧。”
司马腾定眼望去，见那个青年男子大冷天还穿着麻衣草鞋，估摸着也是个可怜人，便一时心软，让放了进来，顺便递给了他一块干粮。青年男子道过谢后，便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小兄弟，叫啥名字啊？来这里作甚？”司马腾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仔细观察着这位萍水相逢的小兄弟。
“吕小布，想进城，结果进不去。”男子头也不抬地答道。
司马腾微微点头，不再言语，自己家里长辈说过了，双名贱，单名贵，这位兄弟八九成和自己一样是跑货的，同时天涯沦落人呐。
这么想着，司马腾才真正放下心来，继续听二叔扯天下大势，二叔已经讲到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故事了。不过他倒没想到这位相貌不凡的可怜青年虽然肚子都没吃饱，却对天下大势还颇有见解，一边啃着饼一边跟二叔聊了起来。
“老爷子，你觉得这董卓跟关东来的谁能赢啊？”落魄青年咬着饼，含糊不清地问道。
只见岁龄不小，但身体硬朗的老人捻了捻自己的花白胡须，略作思考道：“这董卓虽说兵强马壮，但是关东联军里面可都是些个顶个的人才，袁家两兄弟四世三公，名声在外；那曹阿满据说有一名人称他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实力也不容小觑；至于江东猛虎孙坚嘛，那更是作战英猛，相传呀，他小的时候跟他爹在路上遇到一伙盗贼，他一人上前……不过，要老夫说嘛，这些人里面最可靠的还是刘皇叔刘玄德，想当年刘皇叔跟他的二位兄弟在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当时的天气估摸着也是这么冷，他们三兄弟祭拜天地，宰牛设酒，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三人便用这些好铁打造了三把绝世武器，刘皇叔打了一对雌雄双股剑，关二爷则打了一把青龙偃月刀，小兄弟，你是没见过，那把刀有这么粗，两个壮汉都拿不起来，但是关二爷耍起来跟飞一样……所以，董卓必败无疑。”
司马腾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二叔以及那个听的津津有味，眼睛发亮的小兄弟，一时无语，很多的名字他自己其实都没听过，没想到二叔竟如此见多识广。青年人听着老人的话，不时点头表示赞同，有时候甚至还能插上几句话，这让司马腾感到更加羞愧，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居然还比不上一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小伙子。
那青年等到老人家说完自己的观点，才挠了挠脑袋，问了一句话：“老人家，虽然关东联军兵多将广，但这董卓手下有一员猛将，名叫吕布，据说这吕布长的是一表人才，可以说是英姿飒爽，风流倜傥，武艺也可以称得上天下无双，有万夫莫挡之勇，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这吕布可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马腾好像从男子的话中听到一丝“害羞”的感觉。
然而不等青年说完话，老人就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说道：“吕布？不过是一介武夫，无情无义，三姓家奴，有甚了不起，借着董卓的名声为非作歹……小兄弟，这名字从我们口中说出只会脏了我们的嘴，勿谈勿谈。”
青年连续奥了两声，垂着头不再说话了。
老人家难得找到一位聊得来的知己，岂肯放弃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便继续问道：“小兄弟，你要去去城里作甚？”老人已经想好了，只要小兄弟一回答，自己便可顺着回答说下去，随后话锋一转，再转到自己五十多年来波澜壮阔的职业生涯。
青年耷拉着脑袋：“我在西边运些比特币过来，准备到洛阳里面卖。”
“哦，比特币啊，老夫懂，就是那些富人家的小玩意嘛，说起来，老夫当年从蜀地买了一些金银器具，约莫得相当于好几斤比特币的价钱……”余光瞥见男人眼带笑意，老人以为自己的话题重新引起了青年的兴趣，便决定抓着“比特币”这个关键词大做文章。
结果，就在老人家费尽心思，仔细斟酌时，百余号人在昏暗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摸了过来，等到负责警戒的人反应过来时，商队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哟呵，几位兄弟好雅兴呀，在胡大哥的山头烤肉吃，把他老人家香到了，这不，就叫我们哥几个来请诸位上山一聚，不知几位爷是要走着上去，还是要我们几个小的抬上去？”一个络腮胡子的黑粗壮汉大大咧咧地在火堆旁坐下，在火堆上烤的山鸡上扯了一个鸡腿，啃了起来，一边环顾四周，最后把眼光定在司马腾身上。
司马腾瞥见商队所有的青壮年都已经被土匪所控制，后路也全部被切断，只能自认倒霉，强挤出一个笑容，刚想起身，就被两只有力的大手按住肩膀，只能坐着陪笑道：“大爷，消消气，我们这帮人有眼无珠，不小心闯了胡大哥的山头，这不刚好，我们从成都运来了几车蜀锦，那质地是个顶个的好，希望大爷笑纳，放我们一马，把我们当屁放了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