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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皇后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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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夜色,宁静又幽静。在这春夏交替的夜晚,已经有阵阵扶桑和月季的香气,随着微风习习飘进屋里。窗外皓月当空,今天虽是十五,奕詝却宿在了咸福宫。东厢房的两间屋子早已熄了烛火,芸萱留在了寝殿。除了小佑子守夜,春翠近身照顾外,其余人等都已就寝。

“皇后娘娘,皇,皇后娘娘。”正端着脸盆的春翠朝着凤床上的我叫喊着,手中的面盆竟也摔落到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刚刚打了个盹的芸萱,闻声赶忙跳了起来,“死丫头,吓我一跳。都进宫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

“皇后娘娘的手,动了。”春翠指着我道。

芸萱的目光也随着春翠的手,看向床上的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芸萱泪眼婆娑的唤着我。

床上的我,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喊我,却因睡得太久,一时间竟也睁不开双眼。只觉得喉咙干涩,双唇面面的。

“水,水。”我轻声的说。

“皇后娘娘醒了,皇后娘娘醒了!五天了,娘娘终于醒了!”芸萱擦去脸上的泪水,赶忙跑到桌子旁,给我倒了一杯水。春翠坐在床边,慢慢的扶起我。

我轻轻蹙了下眉,虽然这些天芸萱和春翠都在为我做全身的推拿按摩,但是毕竟躺的久了,身子很是酸痛。

“娘娘慢点,您刚醒来,切勿着急了身子。”春翠说着,将我的后背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此时,芸萱也倒来了清水。我慢慢的喝了下去,芸萱则用湿布擦拭着我嘴唇上的白霜。

“本宫躺了多久了?”我问道。

“娘娘,已经五天了。好在您已经无恙,奴婢们可都着急坏了。”春翠道。

“寿安呢,寿安怎么样了?”我急忙问。

芸萱和春翠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怎么?为什么不说话。”

“娘娘,皇上已经追封寿安公主为镇国公主了。”芸萱道。

“追封。。。镇国公主?好啊。好啊。”我苦笑着,“只盼她来生别再托生帝王家,做个平凡的女子,开心的过一辈子。”

我本以为听到寿安的死讯之后,会潸然泪下,却怎的,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来。或许是她昏倒的那天,我便已经知道她已然没了脉搏。亦或是我心中的那个寿安,已经在我昏迷的这几天里,治愈出宫了,现在正在和她的额驸,在草原之上骑着白色的骏马飞驰吧。

我只知道,从今以后,我失去了一个肯为我出头,不顾一切保护我的‘小姑子’,而这样的一个真性情的女子,或许在我今后的生命中,也无法再次遇到了。这宫里的女子,就算权利如同兰妃丽妃这般,却也依旧不敢有如寿安那般的嚣张跋扈。毕竟她们的权利富贵,都是基于奕詝的恩宠之下的。而寿安,这个与奕詝同母的嫡出公主,是这个世上与奕詝最亲的人,她有着这个天下权利最高的男人的无限疼爱,自然能显露出桀骜不驯的真性情。

“娘娘,您是否觉得寿安公主之死颇有蹊跷?”春翠问。

“本宫在床上的这几天,时常会梦到寿安,她告诉本宫,是兰妃害死的她。本宫细细想来,兰妃睚眦必报,想必定是心中还是记得当年杏花春馆的冲突吧。”

“娘娘,不仅如此,您。”春翠刚想说出我小产之事,芸萱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口。奕詝怕我伤心,所以下了口谕,封锁我小产之事的消息。

“对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问

“回娘娘,已经是亥时了。”

“怪不得,你们连灯都不点。可是你们这样,本宫又怎能将你们看的真切呢?”我说。

芸萱和春翠瞠目结舌的看着对方,春翠回身看了看圆桌上的烛火,又看了看我的眼睛。她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却不见有任何的反应。

“怎么了?怎么又不说话了。芸萱,快去,给本宫掌灯。”

芸萱从床边站了起来,拿起了圆桌上的烛火,朝我走来,放在与我两尺的距离。

“娘娘,奴婢已经点燃蜡烛了,您瞧瞧?”芸萱说。

我四下看着,却依然不见一点亮光。

“再近点儿,再近点儿。”我说。

芸萱又将蜡烛挪进了一尺,我已然感受到了那烛火的温度,可眼前却依旧一片黑暗。此刻,我全然明白了,我失明了。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双眼凝视着窗外的方向。“芸萱,春翠,你们听到院子里小虫的叫声了吗?本宫现在好想出去看看,看看满天星河,看看草木虫鸣。”

“娘娘。”芸萱与春翠纷纷跪了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只是蜡烛不够亮,娘娘您别怕,奴婢把所有的蜡烛都找来,都找来!”春翠说着,便跑了出去,叫醒了偏殿里的所有奴才,一起从库房里翻出了上百只蜡烛。他们一人手拿数只,在寝殿的地上依次排开,用火折子纷纷点燃,此刻,整个寝殿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娘娘,您看看,可有感到一丝光晕?”芸萱问。

我站起身来,芸萱扶着我,我用双手感受着蜡烛温度的所在,却不料因为距离太近,被烛火烫伤了双手。我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还是眼前一片漆黑,不见一点光亮。我苦笑着,造化弄人,谁曾想,刚刚失去一个妹妹,此刻还来不及为她流泪,自己便也失了光明。

“你们都退下吧。”我轻声道。

“奴才告退。”一屋子人熄灭了地上的烛火,抱着蜡烛退了出去。

“扶本宫坐下吧。”我说。芸萱和春翠将我扶坐在了窗下的长榻上。

“不要这么难过。”我说:“事已至此,更要开朗坦然的面对生活。这几日宫中有何趣闻,说与本宫听听?还有,寿安的后事做得如何了?”

“娘娘,公主的后事做的很体面,是丽妃娘娘一手操办的。至于长春宫那位主子,诞下了皇子,皇上晋了兰妃的位分。”芸萱道。

“真的?皇上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我竟开心的笑了起来,全然不顾自己已是个可怜的瞎子。“你们知道吗,皇上自从登基以来,步步惊心,如履薄冰,朝堂内外,乃至蒙古和朝鲜这些番邦外臣,都欺皇上没有自己的子嗣。丽妃虽然多子多福,可顺利产下的,只有荣安这个女儿。如今皇上有了这个儿子,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娘娘一心待皇上,可那兰贵妃又可曾记起娘娘的好了?这些时日,长春宫夜夜笙歌,沉浸在荣登贵妃和喜获皇子的快乐中,却也不见她登门探望。”春翠道。

“本宫是皇后,身为皇后,就要做到端庄得体,成为后妃的表率。兰贵妃刚刚生产,还未出月,若她真的上门前来探望本宫,反而本宫会觉得心中不安。况且兰贵妃为皇上生下了皇子,封为贵妃,不为过。”

“可是现如今,她已是贵妃,又有皇子在手,丽妃娘娘与她已是云泥之别,便再也无法分庭抗礼了。日后不光是丽妃娘娘,怕是玉嫔娘娘和芸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吧。”春翠道。

“做人要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的心。只要你们坦坦荡荡,想那兰贵妃就算想造些声势,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我说。

“但愿如此吧。”芸萱叹了口气。

春翠的一席话,却让我不由得担忧起了她们的将来。我已然失宠于奕詝多年,且身后未曾有子嗣。若是双眼完好,虽不期盼他能临幸于我,诞下嫡子。但是至少按照大清的祖宗家法,妃嫔之子,是可以寄养于中宫膝下的。可如今我双目失明,来日自理都是个问题,又何谈抚养兰贵妃的孩子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本宫一时兴起,想要写字。”我说。“你们二人为本宫研墨吧。”

“娘娘,您?”春翠有些惊讶。

“春翠,这你便不懂了吧。我是自娘娘闺中便开始伺候着的,娘娘有一个绝技,那便是可以蒙眼书法。今天正好娘娘兴致所在,可以让你见识见识。”春翠道。

“唉,那奴婢这就去把书桌收拾出来。”春翠说着,朝着对面偏殿走去,将宣纸铺在桌子上,便开始研墨。

“娘娘。”芸萱扶起我的胳膊,我俩也朝着书桌走去。

“娘娘小心着桌腿,小心着身子。”芸萱说着,待到我于椅子上坐好,这才放心。她从笔架上拿起一只毛笔来,递到了我的手中。

“娘娘,这是宣纸,这是墨。”春翠拉着我的手,告知我用品所在的位置。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我道。

“娘娘,您现在不能没有人伺候的。”春翠说。

“本宫写字的时候需要安静,你们且去门外伺候便是,若有何需求,再唤你们进来即可。”

“那奴才便在殿外候着了。”芸萱与春翠说着,二人退出了书房。

我右手攥着毛笔,用手背感知着砚台的位置,细细刷了两三下墨水,左手在书桌上摸索着宣纸的方位,用手指尖找着宣纸的纸边,继而提笔在右手的第一行开始书写。莫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便也写好了两张。

“春翠,春翠。”我唤着她的名字,随即将这两张宣纸翻扣了过去。

“娘娘,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春翠问。

我用耳朵辨别着春翠说话的方向,看着她道:“去把本宫的凤印取来吧。”

“娘娘,您要凤印做什么?”春翠问。

“许是眼睛看不见了,有些患得患失的吧。快去吧,给本宫取来。”

“奴婢遵命。”春翠说着,便进了后殿。门外的芸萱也听到了我与春翠的谈话,春翠朝着芸萱使了个眼色,芸萱会意,便想偷偷看看我写的是什么,却怎料由于翻着的缘故,什么也没看见。

“娘娘,凤印取来了。”片刻,春翠便将凤印放在了书桌之上。

“退下吧。”我道。

春翠显然已经看出了事情的端倪,却无法违背我的命令,这便退了出来。可是芸萱,却随着春翠的脚步声的节拍,悄悄地溜了进来。

我用手触碰着盛放凤印的锦盒,这锦盒以紫檀木为框架,以蜀锦包裹,凤凰绣花,周身镶满了绿松石,琥珀,蜜蜡和珍珠。我将凤印的盒子打开,右手取出凤印,左手摸索着宣纸左下角的方位,一张,两张,便盖了上去。

“皇后娘娘!”此刻,我突然听到了芸萱的声音,我本能的用耳朵辨别着她的方向,却发现,芸萱近在身边。只听她扑通一下便跪了下来,门外的春翠,闻声也赶忙跑了进来。

春翠拿起了书桌上我刚刚写过的信纸,看着看着,双手哆嗦,再看着看着,竟泪流满面。芸萱见状,也忙从她手中拿过宣纸细细查看。

“你们两个,大胆!”我说着,拍着书桌。

“皇后娘娘,您这是为何呢?”春翠说着,也跪了下来。“娘娘,奴婢要一辈子陪着您。”

我知道,方才所写的字已经被她二人瞧了个真切。我伸出手来摸索着她二人,芸萱与春翠用膝盖在地上往前挪了几步,此时我的双手,刚好摸着她们的脸颊。

“春翠,本宫知道你当初是为了本宫才留在宫里,你已然过了出宫的年纪,却依旧要守着本宫。曾经本宫或许还可以护你周全,可以后,怕是再也无法保护你了。乾清宫的侍卫,都是满族上层的子弟,虽然此刻是内廷侍卫,但是来日飞黄腾达,要比考取功名利禄快的多。那名叫景元的侍卫,本宫留意过多时,人长得不错,功夫也好。而且他的兄长是景寿。景元虽是富察府妾室所生,但是他富察家的先祖,在乾隆爷时期,因进攻缅甸获胜而得到晋封,世袭罔替,你若能做他的妻子,想必也是个很好的归宿了。”

春翠看着手中的那张宣纸,哭泣的开始抽搐。

“芸萱。”我说着,捏了捏她的脸蛋,“一晃,进宫都这么些年了。虽然你的身份从奴才变成了主子,但是自始至终,你都是本宫心里的那个武姐姐。本宫知道,你当初为了帮本宫,才做了皇上的后宫,可是如今,皇上新欢旧爱左右逢源,却唯独忘记了你,春翠方才的话提醒了本宫,本宫不得不为你做打算。这封信是要呈给皇贵太妃的,皇贵太妃只大本宫十余岁,日后你常伴她的左右,陪她一同谈论佛法,皇上注重孝道,有了皇贵太妃这棵大树,想必在后宫之中,也无人能欺负你了去。”

“娘娘您说的是哪里的话。奴才要一辈子陪着您。”芸萱说。

“你们别傻了,现在不能意气用事。本宫已经失宠,现如今又失了明,如同废人。大清是不会允许一个瞎子做皇后的,皇上和宗室也不会容忍一个瞎子做皇后。本宫虽贵为皇后,可在这后宫之中,一路走来,还总是如履薄冰。现下,怕是再也保护不了你们了。你们走吧,芸萱和春翠,拿着本宫的这两道懿旨,找皇上和皇贵太妃,日后也不必回这钟翠宫来了。”

“娘娘,您要振作起来!您昏迷的这些天,其实皇上也常来看您的,您要对自己抱有信心。”芸萱道。

“皇上来一次是旧情,来两次是牵挂,来三次是惋惜,再多了,看到本宫那便只剩下了厌倦。”

“娘娘,您还没有宣太医啊,或许来日太医诊脉,您这只是一时的眼疾病,或许您一觉醒来便可复明也未可知呢。”春翠道。

“娘娘,无论您日后什么样子,无论钟翠宫日后什么样子,奴才都不会离开您的!”芸萱说着,上前抱住了我的腿。

“娘娘,还有我。”春翠说着,抱着芸萱,“奴婢谁也不嫁,奴婢只要留在宫里伺候娘娘。娘娘千万别赶走奴婢。出了钟翠宫,天大地大,却再也没有奴婢的容身之所了。”

此刻,我再也难以忍住心中的情感,“好,好,咱们三个谁也不离开谁。”说着,我便与她二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翌日

清晨,似乎有两只喜鹊落在了寝殿的窗棱上,喳喳的叫个不停。我渐渐从睡梦中苏醒,眼前依旧不见一丝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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