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批发市场在雁西路, 坐公交要倒三路车，第一班公交车经过的站点最多，上车没多久, 和吴映琳叽叽喳喳聊着天的蒋琪琪就有些困了。
临学校的这路公交车上人不少，她们三个好不容易才挤到位置，很靠后，本来公交车上的空气就不怎么流通，人一多，更使人昏昏欲睡。
蒋琪琪点着脑袋, 很快趴在自己的书包上睡着了, 吴映琳见她困成这样, 也不好意思再把她喊起来聊天, 就回过头来, 偏头看着坐在她旁边、靠窗的向小圆。
她想找向小圆聊天, 不过一看，向小圆此刻脑袋正凑在窗边，手指压在窗玻璃上, 不知在做什么。
吴映琳探了探脑袋, 仔细看了一眼又一眼, 看了好几眼, 才认清，向小圆是在车窗玻璃上写字。
沿路一路略过不少店面，肉夹馍粉店书店兰州拉面，而向小圆正在做的事, 就是在车窗玻璃门面牌匾时, 用手指描画一下那迅速略过的牌面上的字。
粉店的粉字，兰州拉面的面。
因为招牌上的那几个字写得很漂亮, 所以向小圆手指在窗户玻璃上描画着，临摹练字。
吴映琳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震撼过，月考向小圆拿第一的时候，她佩服的同时，潜意识里，也生出过向小圆下一次未必稳得住的假设。
万一上次她能考第一，是她运气好呢？班里很多人都这样觉得，这种想法很正常。
但现在看着向小圆的举动，吴映琳忽然莫名笃定：也许，不只是运气呢？
向小圆是她见过的聪明的学生里面最刻苦的了，她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要努力要好好学习，而是几乎把学习当成本能了。
还好没把向小圆看成自己的竞争对手，不然她的心理压力该多大啊。
见向小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吴映琳没有出声打扰她，手往口袋里摸了摸，居然摸到了一本单词书。
之前和好朋友一起出门时，她们一路上都会聊一些好吃的好玩的、聊明星聊八卦，但这次吴映琳和向小圆一起出来，见向小圆在她旁边认真学习，不想打扰她，那样太不礼貌，又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就把单词书给拿出来了。
有了向小圆的陪同，在公交车上学习，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了。
还好，她的口袋里经常装着本单词书，也算给自己找到了事做。
吴映琳翻起了单词书，很快，被向小圆拽了拽。
“要到站了。”向小圆提醒道，“你看看琪琪是不是醒了，别坐过站了。”
吴映琳回头看向后排座位的蒋琪琪，见蒋琪琪还闭着眼睛趴在书包上，脑袋随着公交车的颠簸一晃一晃的，吴映琳大声道：“蒋琪琪！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蒋琪琪猛地抬头。
“我妈？我什么妈？饭？饭在哪儿？”
向小圆没忍住笑了，吴映琳则是“啧啧”说道：“这是在喊你起来呢，下一站要到了，别坐过站了，寝室长。”
蒋琪琪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眨了眨眼，看到吴映琳的膝盖上摆着一本单词小书，努起了嘴，“好哇，你居然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学习，啊，早知道我也不睡觉了。”
吴映琳摊了摊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悄悄学习，然后惊艳你们所有人。”
很快，倒了三路公交车后，批发市场到了。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下了车后，看着眼前陌生的道路和商店，向小圆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
这种恐慌，根植在她的灵魂里。
小时候，镇上每隔几天都会逢一次集，有一次，向小圆跟着隔壁的孩子，被隔壁的邻居带到了集市上玩，她那时候年纪很小，不懂事，看到集市上一条丝巾漂亮，就想买回去给妈妈，但她身上一点钱都没有。
邻居是个很好心的老太太，见她为难，说可以借钱给她。
后来把红丝巾买回去后，爸爸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妈妈在一旁袖手旁观，而她最终也没有还邻居奶奶的钱。
邻居奶奶说不怪她，甚至还有些自责，但对于购物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向小圆始终有些胆怯。
好像，对别人来说，平平常常的小事，对她来说，都需要往前迈出巨大一步。
“我和琪琪经常来，这里的东西又多又便宜。”比起向小圆的陌生，吴映琳显得熟门熟路的，都不用看路标，直接往前走，还挽起了向小圆的胳膊，“小圆，你跟好我们，别走丢了。”
向小圆问，“这里的东西真的很便宜吗？”
“当然了。”吴映琳道，“你知道吗？就那几个连锁超市里的衣服、鞋子啊什么的，都是从这里进货的。在这里卖50块钱的衣服，挂到商场，最少价格要往上翻一倍。简直了，超市真的太赚钱了。”
蒋琪琪也插进话来，“而且这里还可以讲价呢，圆圆你跟着我们没错的。”
向小圆把心里面那点恐慌感压了下来，尽量让之前的经历对自己的影响变得微不足道。
之前她会害怕，是因为她在没有钱的时候，就去消费了不该消费的东西。但这次她省吃俭用，好好攒下自己的生活费，还有系统奖励她的、那个好心的前任宿主资助的五十块钱……这些都是属于她的钱，和她那个骂她赔钱货的爸爸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花自己的钱，买自己生活的必需品，是不需要恐慌的。
往前走了几百米，又拐过几道弯，从一个麻辣烫旁边的入口那进入了棚户区，向小圆钻进去。
里面，简直别有洞天。
有卖饰品的、卖指甲贴的，卖衣服的店一间挨着一间。卖炸串的小吃摊、卖玉米的小推车穿插其中，向小圆一时之间，都要眼花了。
“怎么样，这里好东西多吧？”吴映琳得意洋洋地同向小圆说，“这里我比你熟，要是考试考批发市场的布局，考哪家的衣服是什么风格，我敢肯定，我是班里的第一名。”
“就你厉害。”蒋琪琪说，“你这叫心思没用在正道上。”
向小圆却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很厉害的。”
人的学习能力，是能体现在方方面面的，有的人应试教育的成绩好，有的人却能把生活过得比别人好，只不过，应试的时候又不会考这些，所以这样的优点，很难被人发现。
前世虽然早早离开了学校，没法再上学了，但向小圆能攒下的钱，基本都用来买书了，她看了很多书。
有本书上说，离开了学校，本该是另一种学习的开始，生活也能教会人很多，但很多人离开学校的那一刻，却是学习的终结的时刻。
学校会培养学生考试的能力，却不会培养学生从生活的方方面面学到其他知识的能力。
像吴映琳，能把批发市场逛透、逛出心得，也是很难得的本事。
向小圆说得认真，眼中的赞赏也格外真诚，倒是让刚才还在得意洋洋的吴映琳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咳了咳，正正经经地说道：“小圆，我知道你着急回去学习，我不会耽误我们太多的时间的，你要买鞋子是吧？还要买其他东西吗？”
向小圆摇了摇头，吴映琳安排道：“那我们今天上午的行程是这样的，你和琪琪都要买鞋，而我要去买一件毛衣和一套新的内衣，时间宝贵，我们的目标是速战速决，而不是找到这个市场里最好看的，买完这些，估计用不了一个小时，等买完，我们去外面那个麻辣烫摊位吃一顿饭吧，这家店给的分量很多，我们点两份套餐，一个荤的，一个素的，加起来18块钱，一个人给6块，然后三个人一起吃，如果还有人饿就再出来买个玉米，你们觉得怎么样？”
向小圆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吴映琳说完，她由衷感叹：“大佬。”
“那是。”别人说她大佬，吴映琳一定当玩笑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向小圆说的话总显得很真，被向小圆两度夸赞，吴映琳心里暖暖的，朝她挑了挑眉，“这条街我来多少回了，简直比回家还熟，走啦，给你买鞋子。”
向小圆不常逛街，在买衣服买鞋子上，也不太有自己的主见。她只有简单几个要求：能穿，合脚，而且能穿很久，质量好一点，这些就足够了。至于美观与否、时尚与否，向小圆完全不在意的。
哦对了，还不能太贵。
向小圆已经在心里默认了要买一双丑丑的但耐穿的鞋子了，不然她付不起太多钱，怎么能要求太多呢？
吴映琳一听她这要求，简直和她奶奶买衣服的要求一模一样，明明比她还小，怎么购物眼光这么老气横生呢？
明明便宜也能买到又好看又好穿、质量还好的鞋子啊，吴映琳在心里面这样想，但经过了蒋琪琪的耳提面命，对向小圆还是很呵护的。
怕她自己一时口快说错话让向小圆伤心，吴映琳没有当面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而是默默记下了，在帮向小圆找鞋子的时候，按照她自己的标准来找。
除了便宜，还要好看。
很快吴映琳就找到了一双她觉得合适的白色运动鞋，喊向小圆过来看了看。
是很简单的版型，鞋头扁扁的，干净又洁白，显得很乖巧，吴映琳一看到这双鞋，就觉得向小圆很合适。向小圆是她见过的最乖的女孩子了。
向小圆当然没什么意见，吴映琳便拍板让老板取了向小圆的鞋码的鞋过来，让向小圆穿上，走几步试一试。
一切都很好。
只有价格不美好。
当老板报出85这个价格时，向小圆的脸色白了白，找准机会，拽了拽吴映琳的袖角，小声道：“我们走吧。”
“老板，85不行，太贵了。”吴映琳眼神示意向小圆一切交给她，转头和老板讲起价来。
而蒋琪琪将向小圆拉到一边，偷偷说：“你放心，她讲价很厉害的。”
向小圆此时感受到了些许的反差，吴映琳的家境很好，她还以为吴映琳会是那种逛街直接就买、完全不需要讲价的购物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