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康熙十六年十月十六。
流言已渐渐平息,明月依旧圆圆的,像纺车,静静地纺着美好的遐思,我与玄烨相拥躺在七宝琉璃榻上。
他深吸一口气,轻笑道:“好香!仿佛是在你身上,仿佛又是帐帷间,到底是什么香气?”
我俏皮笑道:“是三月末收集的荼靡,和菖蒲叶子放在一起搓碎了夹杂在丝绵里头,这种花枕香气淡悠,让被褥乃至床帐内都弥漫着荼靡的余芬,人在睡梦中都会被花气浸染,以至我在梦中都梦见自己化身成了翩翩起舞的蝴蝶。”
玄烨不由得失笑,搂过我亲了亲,相拥而眠。
到了半夜时分,我醒来之后辗转难眠,望着帐帘上垂下的涂金镂花银薰球微微发呆,十香浣花软枕中夹杂的干花瓣发出淅淅沥沥的脆弱声响。
觉得无趣了,便半侧着身躯,伸手轻触玄烨的侧脸,见他因痒痒而“嘤咛”了一声,我暗自掩嘴偷笑。
夜来的永和宫十分静谧,鲛绡宝罗帐仿佛流水一般静静蜿蜒,笼出一个小小天地,透过罗帐望出去,依稀可见庭院中几株梧桐树。
不禁想起形容情人之间的恩爱与亲密的诗词一一《子夜歌》: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心仿佛双丝网,结结复依依。
凝神间忽然有凄厉的喊声剧烈地爆发出来,我一个恍惚,还以为是野猫凄绝的嘶吼,几乎能撕裂人的耳朵,那喊声硬生生扯破了紫禁城夜深阑珊的安宁,余音还在外头回荡着。
他迷蒙地睁开眼眸,疑惑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也一头雾水,“你睡罢,若是有什么要紧事,梁公公自会来报的。”
他这才放心,拉了拉墨蓝色绣仙鹤锦被,沉沉睡去。
翌日我才知道原是昨夜那声凄喊是莺贵人的,她误食了藏红花,不幸小产,此事已传遍六宫,且经太医诊断,她体内极阴,怕是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宫里议论纷纷,都说她是待人冷漠,所以上天连孩子也不给她,皇后命人彻查,竟也无从查起,故而此事只好不了了之。
……
一日午后在莲姿殿与倪霜下了棋,因着她盛情,加上糕点是我素日里爱吃的,因而吃了颇多以致暂时吃不下晚膳,于是去上林苑散步消食。
秋末初冬的时分,红透了的枫叶一片片地落在清风中,仿佛飞舞的蝴蝶,旋转着伏在琉璃瓦、碧玉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