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执子之手
甚至，渐渐感觉到大脑失去了情绪和思考，好似被牢牢挟制住的提线木偶般不受控制。
不能视物，他们只好通过听声辩位来判断湮苍漠的位置所在。但湮苍漠的速度极快，在他们其中一人攻击挥来的同时，身形一闪，一把将那人拉到刚才自己站的位置上，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顿时砸得血花乱溅，那人当场没了气。
而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湮苍漠又朝前跨出一大步，狠狠的一记重腿打在最右边那名女子的小腹上。他下手狠辣，没有丝毫犹豫，直直地踢飞了好几个人之后，终于有人扛住了他的攻击。
腿被人从腋下夹住，抓住湮苍漠的那名男子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刀，寒光掠过，连同袖子在内，湮苍漠的手背被拉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白肉一番，鲜红的血液从肉里渗了出来，很快染红了里面的衬衫。
他不胜在意的瞥了一眼，眸光全无无错愕，似乎早已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变故。短暂的目光相接之后，湮苍漠后撒了两步，神情中的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摇曳的光影印在他润霜雪的眸子里，泛出讳莫如深的光与影。
狂神的战斧，他即是狂神！
在近战这方面，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胜他？
一个跨步，湮苍漠来到了站在最前面的男子右边，一把抓住他拿刀的手臂，用力一拧，咔嚓一声后，刹那回神的男子才感觉到痛意，而肩关节已经脱臼。
男子乱发狂舞，眸若冷电，还想再战，不过，却被湮苍漠夺过了刀，刀刃射进了他的大腿，男子惨叫一声，身子朝后面倒去。
半阖的眸子望着湮苍漠冷冽如霜的脸，某一瞬间，男子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如果，这就是圣司选中的男人。那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把人从他手中带走……
完全无法抗衡，最后被逼逃遁而去的一定会是他们。
那他的那些打算，他未来的宏图霸业……
不行，绝对不行！
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大好前程断送在这里，断送在这个男人的手上！
“既然在这片黑雾中，我们看不到你，那这样子，总能把你逼出来了吧——？！”
男子身体爆发出绚烂的光芒，雷系法术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起，向玻璃罩中的湮夜璃飞遁而去。他们在力量上真的难以对抗湮苍漠，但再强大的人，抓住了软肋，也会如同失去了爪牙的猛虎。
困住湮夜璃的玻璃罩终于被撤下，在同一时间，她也感觉到了呼啸而来的雷电蛟龙。
清中境的人不会让她死，他们只是利用了她，因为他一定会挡在她的面前，但是……不可以啊！
刚才的战斗，虽然看起来是湮苍漠占了上风，可是他始终未曾使用灵力，因为他的灵力已经耗尽了，只能使用肉搏和他们对抗。
可是人的血肉之躯怎么能和法术硬扛呢？
湮苍漠要保护她，只能使用自己的身体去接。这样短的距离，他们没有任何躲开的可能。
脑袋是空白一片，别过来、不要过来……湮夜璃的的内心疯狂呐喊，视线中那个飞扑而来的高大身影却越来越清晰。
“轰——”
金戈寒光，风雨凄寒。
湮苍漠手中的战斧砰然坠地。
风中清晰地传来血肉撕开的声音，时间仿佛停止了，湮夜璃的视野里，只剩下了红色的血液，在薄暮的余光中溅出。
她甚至还来不及去将他抱进怀里，一把小刀就抓住了湮苍漠失去战力的瞬间，插进了他的胸膛。
“夫君——！！！”
悲痛欲绝的呼声中，湮夜璃眼泪扑簌簌的落下，难言的悲伤让她除了这两个字之外，几乎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那原本以为永远挺拔的背影，轰然倒塌。
那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屈膝的双腿，跪倒在地。
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倒下之时，是这样让人难过的一件事。
可等待他们的，却还不是结束。
伸出的手被人重新抓回，湮夜璃再次落入了清中境的人手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危险。
湮夜璃看着周围一双双冷漠的眼睛，每一个人，都像是恶魔。她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压抑着快要勃发的怒气。
湮苍漠半跪在他们面前，还未干涸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落。
一名男子慢慢向他靠近，手中法杖高举——
“等一下！”
凝聚的力量慢慢消散，那人回过头，他看着半米开外的湮夜璃，神情怔了一下。
那冰冷的眼神就像对着死物，湮夜璃的眼中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隐在阴影里似乎所有光芒都泯灭了。
她看向为首的那名男子，声音清晰而坚定。“放过他，我跟你们走。”
她妥协了，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两个人。
男子非常满意，甚至为湮夜璃这个明智的决定而鼓起了掌。她却看也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湮夜璃，你答应过我的……你发过誓的……”
湮苍漠踉踉跄跄地上前了一步，他声音里那种控制不住的沉重，是湮夜璃从未听见过的，仿佛随时都会压垮他。有太多的情绪在他的眼眸里闪动着、跳跃着。
湮夜璃望着他，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他灼灼的目光比星空更璀璨比月光更明亮，亮得有点不敢看他。空气静止了，呼吸静止了，只有得心跳快了一拍，眼前的夫君渐渐和过去的他重叠融合，让湮夜璃不仅想起了那曾经濒临绝境的一刻。
那个时候，他们逃出了天上天，刚刚分娩的她带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与天上天的追兵们距离越拉越近。
那一天，好像也是一个大雨倾盆的深夜，百兽都已经蛰伏了起来，除了风雨雷电之外，已经听不到任何兽吼。
他们被逼上绝路，无处可去，无路可退。
那时候，湮夜璃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没用，但是也只能保下他们两个其中一人。她想，这个生的机会就留给他和自己的孩子吧……
然而，湮苍漠却亲手毁掉了她最后的底牌。
‘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我宁可拉着你，和我，和我们的女儿一起死，也不能忍受和你分开。’
‘死别可以，生离不行！死一人保一人，这件事，想都不要想。’
他直视着她，灼灼的目光中是不容抗拒的坚定。
她已经做好告别一切的准备了吧？可就在湮苍漠抱住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害怕的要命，她不舍得离开这世界，不舍得太多的人，更不舍得那些羁绊。
于是她拼命的抓住了他，抓住了那个好像永远可以在她放弃的时候拉她一把的男人。
后来，得贵人相助，他们平安逃脱并在海下建立了万花谷。
可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又会再次上演同样的事情。
湮夜璃摇了摇头，湮苍漠的手在一瞬间攥紧了她的衣服，力气大得惊人。他拽着她，像是这样就能把她拉下来落在他的怀里，让她哪也去不了。
“你，不准走。”
湮苍漠瞳孔徽微发颤，抽着气咬牙哽咽。他的声音里只剩下了决绝，有那么一瞬间，湮夜璃甚至有种他快要落泪的错觉。
“我说过的，我宁可和你一起死，也不会放你离开。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他抱住了她，抱紧了她。
就像再也不会撒手。
一时间天旋地转，湮夜璃眼前，只剩下朦胧的余光。
紊乱的暗元素肆虐在他们周围，湮苍漠微躬着身子，痛苦的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湮夜璃焦急的想要制止湮苍漠的动作，却在下一秒，失去了身体的控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进入她的脑海。
仅余的意识让她朦朦胧胧的感觉到湮苍漠双手颤抖的抱起了她，然后，是暗系灵物王的声音。
结灵……
是打算，同归于尽了吗？
她闭上了眼睛，仍旧有泪珠源源不断地从眼眶掉落。
鼻尖的血腥气越来越重，湮苍漠重重的喘息声不断落在她的耳边，让湮夜璃一再揪心。
到最后，她感觉到他一次又一次的透支自己的能力，萦绕在他们身边的暗元素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消失。
湮夜璃握住了他的手。
“我们要死了吗？”
湮苍漠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带着无数力量。
“我陪着你，莫怕。”
湮夜璃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她想起了初遇的悸动，面临的抉择，和一生的告白，还有最后的生死相依。虽然人生旅途中几经曲折，可是与身边的人紧握的手一刻也未松开过。
这样就很好了。
他们的结局，已经足够美好了。
执子之手，若不能与之偕老，便与之——同生共死。
只是，他们的孩子。
以后，只能靠她自己了，父亲和母亲，只能陪她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