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砺剑台一战
本质是为钟婉游一手创建而成的神隐塔,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虽然背后有着钟氏妖城的支撑,但却并不属于钟氏妖城,所以就连钟氏城主,也无法随意调取其中收录的卷轴进行查看,就更不要说有实无名的钟氏麟子钟乞游。
卷轴记载,吴麟子最早写入北临城北域学院谱牒的名字,叫做吴二狗,这件事本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毕竟吴麟子本身就是北方某座不知名大山里面走出来的泥腿子,莫说是这山野贫瘠之处,便是如今世上许多城镇当中,也依然保留着“贱名好养活”的习惯与说法,就像宁十一,其实本质也是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贱名,只因出身洞明圣地东边山下的某座乡野村镇,世代耕农为生,也便家中兄弟姐妹为数众多,而其正好排行第十一,才会取名“小十一”。而在后来,宁十一尚且年幼之时,就被洞明圣地中的某位执事长老看中了修行天赋,这才将其带上洞明圣地,至于取名之事,则是那位执事长老并不觉得“十一”二字有什么不好听的地方,就干脆继续用了下来,并且美其名曰“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但在最早的时候,之所以会有贱名的出现,其实是与读书多少有着直接关系,那个时候儒道刚刚盛行,大大小小的学塾学院,几乎遍布天下,但一些乡野村镇之处的普通百姓,却往往都是大字不识一个,自然取不出什么好听也或饱含深意的名字,就喜欢随便取个贱名先叫着,图个方便罢了,等到孩子将来进了学塾之后,才会有先生帮忙重新取名。
吴麟子本名吴二狗,亦或改叫二狗子,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卷轴上,也并未一笔带过。
在北中学府这种地方,出身贫贱之人,太过稀少,尤其吴麟子还曾有过一桩天大的机缘,神隐塔这边,自然就会格外关注,想要弄清事情的具体真相,便早在吴麟子刚来北中学府不久的时候,就已经有过几位神隐塔的密探谍子前往那座北方大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但凡是与吴麟子有关的事情,就全部都被事无巨细地记载在这宗卷轴当中。
仅在这座神隐塔中,不止吴麟子,其他那些包括云泽在内的众多弟子学员,只要不是出身圣地世家,就往往都会有着与之类似的一宗卷轴。
学府中人,少部分对此一无所知,大部分对此心知肚明,虽然也曾有人对此心生不满,却又无计可施。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
所以最终的结果,也就只能是听之任之,然后尽可能做到“君子慎独”,避免被人抓住把柄,尽管神隐塔从未做过以此相威胁的事情,可行走江湖这种事,从来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但很显然的是,吴麟子这个贫苦大山里面走出来的泥腿子,并不清楚这种事,若非如此,当初赵飞璇还在北中学府的时候,他也不会这般急不可耐,与之私会。当然赵飞璇对于暗中会有神隐塔的密探谍子窥探一事,肯定心知肚明,但这个女人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家伙,所以即便有人堂而皇之地在旁观摩,她也依然能够心安理得地做出那些不齿之事。
至于在此之外,赵飞璇是否还有其他打算,才会与吴麟子数次私会,就不得而知。
不过北中学府的这些弟子学员,也很少有人真正在意这件事。
瑶光欲仙子之名,早就已经广为人知,与人私会而已,屡见不鲜而已,就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说道的。但吴麟子本名吴二狗,却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尤其钟乞游还在一手拖着卷轴的那一部分,逐一递到身边人面前,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嚷嚷着“什么狗屁吴麟子,他叫二狗砸”。
早就已经退至众人身后的钟婉游,望着那个脸色铁青而狰狞的大山少年,手指缓缓捋过貌似因为寒风吹袭,便散乱在脸颊上的鬓间长发,眼神冷漠,然后转身来到砺剑台边缘,举目四望,又低头俯瞰,很快就在这条连接砺剑台与中央主峰的长阶下方的附近,找见了那位本不该现身在此的天枢麟女步逸红。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那位赢家府主,竟然也在那边。
钟婉游秀眉轻蹙,回过头来看向那个在讲道结束以后,却并未就此离去,反而停下脚步站在一旁悠然看戏的姬家府主,想了想,很快就恍然大悟。
然后摇头一笑。
破局之法,对于钟婉游而言,一旦想清楚了事情始末,几乎就是手到擒来,并且绝对不是只有一种。可即便如此,钟婉游也不打算继续干预此事,毕竟这件事对于云泽而言,其实麻烦不大,一方面是步逸红对于云泽特别太少,属实是严重低估了他在各种意义以及层面上的硬实力,而另一方面,则是钟婉游不想在没有云泽的允许之下,就擅自出手,否则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惹人厌烦。
所以说到最后,也不过是看戏就好。
钟婉游抬手捋了一下鬓间发丝,唇瓣轻启。
人群当中,钟乞游耳朵一动,便将手里的卷轴随意丢给旁边一人,然后抬手用力揉了揉脸颊。
“他娘的,简直要笑死老子,脸都抽抽了...”
众人无言,有些胆大的还冲他翻了个白眼,腹诽不已。
这话说得,明明刚才还笑得那么大声,就跟打雷似得,恐怕整座北中学府都能听见你那震天响的大嗓门儿,这会儿倒是说抽就抽,说累就累。咋的,你那脸是借来的不成?
不过二狗子这样的贱名,在这种地方,确实是挺少见的。
侥幸拿到了那宗卷轴的学府弟子,认认真真低头看了片刻,然后嘿的一笑,就将卷轴递给旁边伸长脖子满脸好奇的另外一人。
他们可不是这位有实无名的钟氏麟子,出身来历大得能够吓死人,再怎么胡作非为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背后有着那么大的一座厉害靠山,就算得罪了其他那些圣地世家,也无妨紧要。可他们不行啊,瞧个笑话也就罢了,至于另外说些闲言碎语什么的,背地里还行,可若当面去说,那就有些过分了。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就只剩下这边嘿的一声,那边哈的一下。
吴麟子瞠目欲裂,满眼血丝,脚下所踩冰层,忽然传出轰然一声,再次下沉,让这方圆十丈的深坑,再大一圈,立刻就有一层肉眼可见的气浪裹挟着冰雾席卷而出。
与其周身,一块块碎裂积冰,在拳意汹涌升腾之时,被裹挟带起,缓缓浮空,进而支离破碎,化成冰粉。
云泽双手揣袖,缓步上前,来到深坑边缘,低头看向那个本名二狗子的大山少年。心气虚高之辈罢了,竟敢以麟子为名,可实际上也不过是梦入云端,这一下子,惨被打回原形,难免狰狞毕露,就再也没有了往日里那副脚踏实地又老实巴交的模样。
但就这幅嘴脸,哪怕再怎么狰狞,又能吓到多少人?
云泽冷眼相望。
“吴麟子,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你现在还活着,往常时候,像你这样的,我连一句废话都懒得去说,直接一巴掌拍死了算,但这里毕竟还是北中学府,又有府主在旁看戏,所以我肯定不能一巴掌直接拍死你,毕竟学府还有规矩在,不许随意杀人。但你也应该感到不幸,”
云泽哂笑道:
“因为有些时候,活着要比死了更难受。”
吴麟子忽然怒吼一声,脚下用力一跺,身形便如离弦之箭,一拳递出,雪白明亮的拳意罡气宛如一场山野大雾,翻涌向前,瞬间席卷所致的范围之大,让周遭人群始料未及,一阵惊呼之间,人人后退,让出更大空间的同时,也是避免自己惨遭池鱼之殃。
吴麟子一拳递出,周身披挂雪白拳罡,宛如神人。
只是这一次,云泽没再避让,同时也不敢小觑了这位大山少年。从当初还在武山的时候,云泽就见过这位大山少年脚下生根,一次次递拳,尽管声势不大,看起来也很简单,但诸如此类的水磨工夫之下,每一拳递出之时的内蕴神意,却是水滴石穿的逐日见涨。按照老人姒庸以前评价此人的说法,这个自己取名吴麟子的大山少年,走的是“肉身成圣,一拳开天”的路数,就在一定程度上类似于鸦儿姑娘的拔剑术,只是相较于拔剑术的一鼓作气再而竭,又有许多不同。
吴麟子的机缘传承,应该是生平只练一拳,也只有一拳。
换句话说,就是一招鲜,吃遍天,朴实无华的同时,却也古拙大气,又正如道家先贤所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老人姒庸对于吴麟子的评价虽然不高,但也曾与云泽闲聊时提起,之所以评价不高,其实是因为他的这条修行路,太过坎坷,倘若吴麟子当真能够吃住这条路上的苦头,能够忍得住枯燥砺心,未来成就,绝对不低,甚至还曾笑言道:一旦吴麟子能够坚持下去,心动意不动,哪怕机缘传承并不完整也无妨,只在北中学府这些弟子学员而言,一旦踏足圣道之中,绝对是鲜少有人能够与他相提并论。
除此之外,老人姒庸还曾忧心道:能受天磨才是真好汉。
直到后来,吴麟子开始接触赵飞璇,又开始修炼第二拳,老人姒庸对于此人的评价,就立刻降到了谷底,说他终究还是没能扛得住红尘滚滚,没能受得住枯燥折磨。
说到最后,老人姒庸还有些感慨。
一念之差,天壤之别。
这人,废了...
当时的云泽还是有些意外的,但并不是意外于老人姒庸对于吴麟子前后评价的巨大差别,而是忽然意识到这位看似不谋其政的武山山主,其实对于包括吴麟子在内的这一届弟子学员,虽然看似做的不多,但还是比较上心的。
可打了一辈子光棍的老人姒庸,始终无儿无女,也从来没有收过徒弟,生平就只一个姒海,还是勉强才能算得上是比较亲近的晚辈,他又哪里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合格的长辈。
所以对于吴麟子的误入歧途,老人有些手足无措。
而云泽也对老人当时满脸皱纹堆积的惆怅模样,至今也还是记忆犹新。
雷光乍起。
云泽眼睛一眨,两只瞳孔当中,就各自有着一条雪白丝线缓缓流溢而出,神情冰冷,轰然踏出一步,拧腰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