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武胆竹笔
可以再进约莫三十尺左右,比起那些作壁上观之人,好像大差不差,可一旦所有人全都竭力尝试,如他这前后只有四十尺的距离,就只能算是最末游。
除了那五人之外的其他人中,最有本事的那个,或许可以接近百尺之遥?
火氏麟子心中盘算片刻,最终无奈叹气,转身退回洞窟入口处。
许多人眼神鄙夷,亦或面带嘲笑。
这位被人说做“德不配位”的火氏麟子,心湖平静宛如古井无波,诸如此类的眼神表情,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最初的时候或许还有不甘不忿,可在如今,早就已经打磨掉了所有锋芒,便不再将这些讥讽嘲笑放在心上,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等待那五人争先的最终结果。
顺便暗中扫视周遭这些或是年纪稍长一些,或是年纪更小一些的同辈中人。
如今看来,最有希望得到武胆竹笔的,无疑便是那位洞明圣地出身的先天龙丹,可即便最终能够得手,也难免要被武胆竹笔相互争斗逸散而出的气机搞得遍体鳞伤,甚至是遭受重创。届时,倘若这位先天龙丹没有更多手段,就难免要被趁火打劫。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会有些胆大的。
尤其紧随焦嵘身后,并驾齐驱的四人,出身来历可不比他这先天龙丹差了半点儿,这会儿还能相安无事,是因为还没水落石出,可一旦有了最后的结果,这四人肯定就会立刻出手抢夺机缘,不会留有半点儿顾忌。
火氏麟子皱了皱眉头,已经开始试想那种场面,然后面露黯然之色,一声不吭,转身走到洞穴隧道,在靠近洞窟入口的地方靠着石壁蹲坐下来,愁眉不展。
“最好的情况,应该就是谁都无法得手武胆竹笔,将它们留给那些长辈去解决,才能免得打生打死,殃及无辜...”
他嘴里嘀咕一声,转过头去,透过人群之间的缝隙,分明瞧见那位洞明圣地出身的先天龙丹,整张脸都已经覆盖鳞甲,距离武胆竹笔,也已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同为妖族,可先天体魄的蛮横程度,依然有着极大差别。
不过只看眼下局势,越是靠近武胆竹笔,气机冲刷的强度就越是不可同日而语,或许真能如愿以偿?
火氏麟子忽然扭头看向洞穴隧道。
剑吟阵阵,斩破了之前那道因为波及太远,就已经有些后力不济的气机席卷,随后青光如雾也被残留剑气微微破开。其实哪怕不曾破开,火氏麟子也能轻易见到,一行众人正沿着山洞隧道缓缓而来。
“是先天剑胚的卫洺?”
火氏麟子怔了怔,略作沉吟之后,便站起身来,扫了扫两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拱手相迎。
紧随卫洺身后,云泽身前悬有一张书写“高壁深堑”四字复文的符箓,流溢出黄澄澄的浑浊光芒,将他与背上重伤未愈的陈子南一同覆护其中,瞧见了拱手而立的火氏麟子之后,云泽眉头微微一挑,与此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也印象深刻。
火氏麟子笑着迎上前来。
“卫兄,云兄,在下火煜,见过诸位。”
穆红妆眼睛一眯,当即冷笑道:
“姓火?你也是火氏妖城的杂碎?”
闻言,那真名火煜的火氏麟子,当即面露尴尬之色,虽然早就已经知晓穆红妆之名,却也没有想过,甫一见面,这位只在传信当中见过的洞明弟子,就是如此的不假辞色。
云泽微微摇头,打了个圆场。
“我虽然不是特别恩怨分明,但有些时候,也知道不能以偏概全。火煜是吧?我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他跟火氏妖城的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
穆红妆扯了扯嘴角,显然是不太相信。
云泽也没打算非得纠正穆红妆的态度,毕竟他跟火煜之间,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今天也才只是第二次碰面罢了,再加上他与火氏妖城之间早已苦大仇深,断然不能相安无事,所以也就只能在这种情况下碰到了打个招呼,说一说话,一旦离开此间,或者日后,仍是免不了刀剑相向。
两人对此都是心知肚明,故而火煜打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只是”为了打个招呼。
云泽随口问道:
“里面怎么回事,这么多人站在洞口挡人去路,就不怕撞见个脾气大的,直接动手?”
火煜失笑道:
“不是挡路,是实在进不去。这座大墓有些古怪,应该是两个...死敌?可能这种说法有些不对,但就目前而言,看似如此,反正是两人的合葬之墓,其中一人的尸骨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了一位身穿甲胄的将军骸骨,并且留下了一枚武胆,另一人则是留下一支貌似王道圣兵的竹笔。但具体如何,在下也不是特别清楚。”
火煜神情尴尬,摇了摇头,侧开身形让出道路。
“几位还是自己去看吧。”
云泽神情古怪,抬头瞧了瞧前方洞窟中的青红之争,略作迟疑,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陈子南。
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云泽还是有些迟疑不决,然后咬了咬牙,空出一只手掌抹过气府所在,取了那张秦九州花费更多心力,以精血写就的太平长安符出来,塞到陈子南手中。
“若有意外,可护你暂时无恙。”
陈子南眨眨眼睛,低头看向那张太平长安符,大抵能够看出这张符箓的不同之处,然后乖乖收起,轻轻“嗯”了一声。
卫洺笑道:
“如今的云兄,真也是变了极多,柳瀅和鹿鸣两位姑娘,可谓居功至伟。”
穆红妆忽然凑上前来,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泽。
“大师侄,刚才那种符箓还有没?能值不少钱吧?小师叔也要!”
云泽没好气地抬手按在穆红妆脸上,将她推开。
“你当是路边的大白菜呢,厚着个脸皮说要就要,还整天小师叔大师侄的挂在嘴边,一天念叨八百遍,身上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给我一件!”
穆红妆翻了个白眼,果断缩了回去。
火煜神情古怪,但也没有多说废话,领着几人上前,只是这位火氏麟子的面子,显然是不太够用,还是卫洺将腰后云麓出鞘寸许,溢出剑气,这才惊得这些堵住了洞窟入口的同辈中人迅速让开,对于这位先天剑胚的到来,有些惊疑不定。
云泽背着陈子南,与其余几人一道上前,这才瞧见了洞窟里面的光景。
“还真是武胆?”
云泽将陈子南暂且放了下来,随后双眼虚眯,目光望向那颗拳头大小的赤红石头,尽管朱石附近有着贯穿了整座锥山而来的铁链缠绕,却也依然能够隐约瞧见石头表面缓缓流溢的朦胧金光,尤其武胆火热,竟是将那黝黑铁链也给烫得赤红发亮,便大抵可以算是武胆当中品秩最高的一类。
穆红妆对此了解不多,又一次凑到云泽旁边,低声询问。
“武胆是什么玩意儿?干嘛用的?”
云泽瞥她一眼,没有计较先前之事,言简意赅道:
“筑命桥,或者研磨成粉泡水喝,哪怕圣人修为的纯粹武夫,也能从中获得极大裨益。”
闻言之后,穆红妆当即双眼一亮。
“好东西!”
“确实是件好东西。”
云泽微微点头。
“但要入手,不太容易,可如果你觉得你那双爪子,要比那几条明显不是凡物的铁链还能扛得住武胆灼烫,当我没说。”
穆红妆神情一滞,没好气地抬腿踹向云泽,却被一巴掌拍在脚腕挡了下来,气得她一阵磨牙。
姜北沉吟片刻,忽然言道:
“按照欧阳姑娘先前所言,这座大墓,应该是庆国末年建成。近古人皇治世十万余年,近古之前的乱世,按照记载,前后约莫三千年左右,如此说来,这武胆竹笔,已经在此相互龃龉了至少十一万年之久?”
众人默然,抬头望向那明显占了上风的竹笔,以及虽然落在下风,却依然顽强抵抗的武胆,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葬身在此的两人,究竟如何苦大仇深,才能时隔十一万年,仍是互不相让。
洞穴隧道再次传来脚步声。
文曲转世的欧阳婉,已经领着孔竹追了上来,很快便走入洞窟,瞧见了里面的光景之后,神情一愣,随后目光看向武胆下方那具盘坐在地的骸骨,仔细打量过后,方才轻声言道:
“是庆国独一无二的铁衣天策,自有庆国以来,唯独天策上将才可穿戴,按照典籍记载,铁衣天策乃是采了庆国境内五岳山脉部分山水气运凝练而成,险些就要伤及五岳根本,因而铁衣天策,自铸成之日起,便有五岳之重。典籍记载,言简意赅,可五岳之重,又岂止重量?故而典籍有言,铁衣天策,当属古往今来法袍之最。”
不远处忽有人言道:
“说是法袍之最,有些言过其实,但铁衣天策确有五岳之重,又有言说,穿戴之人可抵大圣一击之力,却不知是真是假。”
云泽寻声望去,才见到人群侧面的卢取。
后者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欧阳婉哑然失笑,侧过身施了个万福。
“奴家欧阳婉,见过卢公子。”
随后问道:
“却不知卢公子方才所言,是在哪本典籍所见?”
卢取微微摇头。
“一部写有古今诸多可堪一提的灵兵法宝的残书罢了,早已灰飞烟灭,半点儿不留。”
欧阳婉眸光闪烁,淡然一笑,颔首便罢,看得出来这位白马书院的异类,是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多说,才随口找了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便也没有刨根问底,目光看向武胆竹笔。
“如此说来,这座大墓确与庆国最后一位天策上将有关。依据典籍记载,庆国史上最后一位天策上将,名唤李雍,乃是横练体魄肉身成圣的圣人,生平大小战役八百余场,无一败绩,庆国三千年武运鼎盛,也是此人一力为之,打下了三万里江山,于庆国,立下不世之功。但也正是因为常年征战,李将军才会留下无数暗伤,修为境界虽为圣人,却至庆国末年,便已样貌衰老,又于此时,庆国盛极而衰,遭逢曾为太子太师的闵双率军起义,直到数十年后,方才平定叛乱,可这庆国史上最后一位天策上将,也死在平叛将成之时,甚至连带着铁衣天策,也不知所踪...”
欧阳婉话音微微一滞,眉关紧锁,良久之后,方才幽幽一叹。
“却不想,李将军竟是真与庆国贼子同归于尽。”
这番话,欧阳婉没有刻意收敛,也便众人都能听闻。
狐疑者有之,赞叹者有之,嗤笑不屑者,亦有之。
卢取忽然轻笑一声。
穆红妆挑起眉头,立刻扭头看去,语气不善道:
“你这人,笑那一声是个什么意思?是觉得欧阳姑娘说错了?还是觉得那什么李将军没你厉害?这也就是人家已经死了这么些年了,就算如此,有本事的,你过去将那武胆摘下来试试?爪子都给你烫成烤猪蹄!”
云泽有些无奈,还待出声压一压穆红妆的性子,同时也有些奇怪一向不爱惹是生非的卢取,今儿个怎么有些一反常态。
却还不待云泽开口,卢取就已经笑着问道:
“这位姑娘,在下可从来不曾小瞧了这位李将军,恰恰相反,正如欧阳姑娘所言,李将军一生经历大小战役八百余场,并且无一败绩,在下便是崇敬都来不及,又怎会小瞧了李将军。”
说着,卢取面上笑意缓缓收敛,转而看向那具披甲骸骨,轻声言道:
“真正小瞧了李将军,甚至将其言作国之罪人、亡国之贼的,是上到王侯将相,下到黎民百姓的...整个庆国。”
话音方落,整座锥山便轰然一晃,也似天惊地动,那铁锁捆绑的武胆,更是陡然间赤光大作,如火如荼。
在场众人,无不色变。
“竖子贼尔,安敢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