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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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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之下,那姬家族主已经不复先前漠然,神情端的狰狞,怒吼声如雷炸响,周身玄光大作深邃如渊,紫气蓬勃尽数融于体内,使之肌肤如玉,煌煌灿灿,遍体上下覆盖红霓如甲,一掌虚握,立刻便有大道神音铮铮而鸣,涌现岁月长河水在其手中化作一杆星尘遍布的大戟,轰然砸下。

神光璀璨充斥大阵之内,随后撕裂烙印虚空中的“画地为牢”四个字,将这大阵也给撕得宛如破烂布袋,雪白光芒,激射万里,射冲斗牛,下通地户。

而在其中,那龙吟虎啸,与鹰唳花开之声,只一瞬间就被彻底湮灭。

万籁俱寂。

一片苍莽之中,秦九州已经面无人色,还未等到尘埃落定,身形就忽然一个踉跄,手中那件本命物,砰然炸碎,化作点点流萤飞溅出去,他脸色猛地一变,张口呕出大口鲜血,再也无力为继,身形直挺挺倒在这座画地为牢的大阵之中,心口处,一点猩红缓缓溢出,随后整个人猛然僵直,瞠目圆睁,无数裂痕瞬间遍布全身上下,在这如针刺目的雪白之中,印出一片血红。

...

大阵另一边。

一场读书人与江湖莽夫的气势之争,已经撕裂虚空。

诸如此类的情况,其实很早之前就在这座临山城中发生过一次,只是那一次的动静不算很大,毕竟当时的秦九州与那景家族主景天明,虽然有些意气用事,但也没有摆上台面,所以很大程度上来讲,就只是相互之间心知肚明的做做样子,仅此而已,远没有什么浩大声势,比不了那位红香阁麟女梳拢那日,几位圣人只凭气势之争便使亭台楼阁光景错落,如梦如幻,更比不了尉迟夫人先前只凭无形气势,便将整座临山城压下十丈之深。

但无论哪次,比起此间这场读书人与江湖莽夫的气势之争,都稍有不及。

关键还是在于两者的相性犯冲。

知书达理的良善之辈,往往天性避离鬼域之徒,这可不是良善之辈委曲求全,而是两个方面的问题,第一个方面便是不愿与之针锋相对,尤其读书人之所以读书,便是为了知大义,明事理,约束言行,与人为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像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哪怕读书读出来的圣贤君子也管不了天底下那么多的不平之事,但管不了别人却能管得了自己,便是读书最大的道理。

另一方面,就是所谓的相性犯冲,就像一个人见到另一个人第一眼时,由心而生的某种感觉,或是亲近,或是厌恶,种种情绪由心而生,便是所谓的相性亲近与犯冲,倘若还要换做另一个说法,就是无形气场之间的水火不容。

读书人的书卷气,无疑会与江湖莽夫的凶煞戾气无法相容。

所以两者之间的气势之争,尤为凶险。

玉箫在上,火斧在下,生机蓬勃的翠绿浩渺与熊熊燃烧的烈火翻涌之间,铿锵作响。

虚空接连坍塌,轰鸣不止。

那火氏代城主忽而咧嘴狞笑,犹如炉中铁水一般的肌肤愈发滚烫炽热,陡然间腰杆一拧,左手火斧便抡圆了一个可怕弧度,向着柏石当头劈下。

柏氏妖城的那位圣贤君子,手腕立刻一拧,手中玉箫当即传出一阵风声灌入其中带来的悠扬之声,他将这件是为本命物的玉箫上下一打,接连撞在两把火斧之上,便听锵锵两声,那火氏代城主脸色陡然一变,竟是难敌眼前这位读书人的劲力之大,双臂被迫上下展开,身形跌跌撞撞退出十丈有余。

谁说读书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火氏代城主面露异色,一双虎目圆睁怒瞪看向那位一身青色长衫的读书人,口中啧啧有声,粗着嗓子咧嘴狞笑道:

“看不出来,这幅身板竟也能有这般力气,倒是老子小瞧了你这读书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不可貌相?是不是这种说法儿?老子可没咋读过书。”

柏石暗中松了口气。

其实两下看似游刃有余的敲击,于其而言,并不轻松,尤其这位火氏代城主还是一位横练体魄的纯粹武夫,说白了便是肉身成圣的存在,一身蛮力,不说恨天无把恨地无环,那也是双臂一晃三山颤,一气呵出四海干,同时妖族出身,柏石虽然并非横练体魄的纯粹武夫,但也体魄不差,可要比起这位火氏代城主,仍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借力打力的巧劲而已。

闻言之后,柏石不动声色,将持拿玉箫的手臂负于身后,微微颤抖,而将左手置于腹前,微笑点头。

“书上是有这么说过的。”

火氏代城主虎目虚眯,嘿的冷笑一声,左右看过,便将手中那双烧得通红的板斧随意丢在脚边,于阵法之中自然可以悬空不落,却在坠“地”之后,立刻响起轰轰两声,竟是直接砸得阵法开裂。

他抬手抓住交襟衣领,两边拽开,退掉身上那件粗布麻衫,当即露出一身虬结肌肉,肩宽胸阔,虎背蜂腰,气息滚烫且火热,肌体犹如炉中铁水一般煌煌明亮,一双眼眸更是如日中天,但极为诡异的,这位火氏代城主的一颦一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连同浑身肌肉宛如树根一般的起伏痕迹,都能看得格外分明。

明亮而又不会刺眼。

火氏代城主随手将那粗布麻衫丢了出去,落“地”之后,竟是比那板斧还要更加沉重,径直砸穿了这座阵法基底,向着下方的城中建筑坠落下去,随后便有轰隆一声,竟是两座高楼直接被那麻衫砸得彻底崩塌,烟浪席卷而出。

柏石看得眼角猛然一跳。

“横练体魄的纯粹武夫,最讲一个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吃苦耐劳...阁下,远在其上。”

火氏代城主咧嘴狞笑,双手捏拳,拧转脖颈,立刻咔咔作响,脸颊两边的火红鳞片轻轻抖动,同时传出一阵哒啦哒啦的古怪响声。

他弯腰将那双板斧重新拎了起来,轻若无物一般随手抛起,任其凭空旋转,随后稳稳当当张手接住,手腕没有丝毫下沉。

“咱们再来过?”

柏石默不作声,一只脚脚尖点地,缓缓推出,左手虚划转至身后,右手掌握玉箫如似握剑一般。

眼见于此,那火氏代城主满脸狞笑立时更浓一些,大跨步上前,每一步落下都会震得整座阵法轰鸣不已,随后步伐越来越快,幅度也越来越大,直到七步踏定,再一步重重踏下,这阵法基底便被轰然踏了一个缺口出来,而其整个人则是高高跃起,双板斧举过头顶,如裹烈火,人未至,灼烫气浪已经迎面袭来。

柏石神情凝重,脚尖一点,整个人便向后方飘然荡去。

阵法崩裂一个巨大缺口,犹有余力,火光爆涌,势如破竹坠向临山城,天地巨震,灼烫火浪落地瞬间便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出,一路摧毁无数建筑,尽都焚成虚无。

半城皆毁。

至于另外一半,则是得益于秦九州之前留在那座富贵府邸的阵法阻拦,火光汹涌,撞在其上,轰然间漫卷宛如大浪一般,险些就要将那阵法直接摧毁,可即便没能如此,待得火浪褪去,也能见到阵法已经残破不堪,摇摇欲坠,也似一触即碎。

再者便是临山城的那座护山大阵,同样阻住了部分火光席卷,保住了部分临山城。

火非真火,亦如真实,但其本质却是这位火氏代城主的一身血气太过滚烫。

身形飘荡向后的柏石,自知没有多余的功夫可以理会下方那座临山城究竟是死是活,忽而脚下一点,原本迅速后撤的身形便立刻折转杀回,手中玉箫前指,一剑斩出翠光一线。

火氏代城主举斧交叉于面前,不同于先前不堪其重,反而岿然不动,任凭紧随玉箫之后漫涌而至的翠光剑气冲刷而过,也好似是中流砥柱,稳如泰山。不待剑气散去,这蛮横汉子便陡然暴喝一声,手中双斧两边斩开,却只堪堪斩下了那位读书人的一片衣角,方才飘飞而起,便立刻被那灼烫气息焚作虚无。

蛮横汉子扯了扯嘴角,眼神凶狠。

“真他娘滑溜。”

柏石不为所动,满布龟裂的手掌轻轻一转,便将玉箫双手持住,横在唇边。

这位读书人一身书卷气如烟如雾,裹挟芝兰之香,忽而飘渺散开。满身龟裂的圣贤君子立于其中,宛如谪仙,气息一动,啸声幽幽,凄清悠扬,宛如天籁,却又声声如刀似剑,音浪万重,无形杀机悄然暗生。

火氏代城主眨了一下一边的眼睛,耳朵轻轻一颤。

随后体内传出阵阵轰鸣,蛮横肌体愈发像是炉中铁水一般璀璨明亮,周身灼热气浪,便是虚空都被焚烧扭曲。

音浪重重,还未靠近便被化作虚无。

蛮横汉子咧嘴狞笑,嗓门儿粗犷震天响。

“差点儿意思,老子不喜欢这种慢曲儿。”

话音一落,他便举斧大跨步杀了出去,却才三步迈出十丈距离,便听箫声陡然一变,骤然高昂,如银瓶乍破,一缕缕纤细丝线不知由何而来,却又锋芒毕露。

蛮横汉子脸色微微一变,双斧连斩,凭空中铿锵作响。

一连斩了百余丝线,火氏代城主脸色阴沉,一身血气陡然沸腾轰鸣,浑身如黄金浇铸而成,绽放神芒,连同眼眸发丝以及脸颊两侧的火红鳞片亦是如同黄金浇筑,一斧挡开一条纤细丝线之后,脚尖一点,拧转腰杆,右手火斧裹挟灼烫气浪,抡起一个满圆轰然劈出,便有肉眼可见的扭曲气浪瞬间席卷开来,所过之处,“画地为牢”的阵法寸寸崩裂,虚空直接坍塌大片。

箫声再变。

宛如刀枪惊鸣。

柏石大袖飘摇,衣袂翻飞,一双眸子已经化作雪白颜色,书卷气如烟如雾,翻卷而起,陡然间从中冲出三千铁骑,浩浩荡荡奔袭杀去,生生撞碎了那片扭曲气浪,杀穿虚无,杀回人间,一马当先的铁架士兵宛如真实,横刀立马,斩出刀光一线。

蛮横汉子抬起左手便迎刀斩去,斧刃闪过,径直将那一马当先斩得七零八落。

汉子大笑一声,嗓门儿震天叫了一声“来啊”,便大跨步冲入三千铁骑之中,一双板斧左劈右砍,挨着便死,擦着也死,一人独当三千铁骑,脚步不停,轰然间一斧劈出滔天烟浪,径直斩了一千铁骑。他粗狂大笑,举步再冲,势如破竹将那三千铁骑杀了个“对穿”,却再望其身后,已经一个不留。

火氏代城主脚步不停,踩得“画地为牢”四个字轰鸣不止。而在前后左右,却也不知何时,四位火氏太上已经各自站定,如狼窥视,待时而动。

柏石不为所动,遍体龟裂,忽然溢血。

只一瞬间,便如刚从血池捞出一般。

却也听闻箫声骤然刺耳,如似裂帛之声。

那“画地为牢”四个字,已经彻底碎去,却被秦九州以“心血”再书一遍,更加稳固。

可即便如此,这座阵法仍是被那裂帛一般的箫声撕出一道巨大缺口。

正大跨步奔袭上前的火氏代城主满脸狞笑陡然一僵,脚下一顿,右边手臂忽然膨胀起来,便连一双眸子也在瞬间布满血丝,咬牙嘶吼,拧腰举斧劈向高空,却不见有何种神妙落下,火斧去势陡然一顿,紧随其后,便见一点星光出现在斧刃中间,短暂凝滞了一瞬,随后陡然扩张席卷出去,一边是翠光万丈,射穿了大阵再射穿厚重铅云,上入天穹,一边是烈火熊熊,烧穿了大阵基底,坠向地面,随后深入地户之中。

短暂安宁了片刻,柏石将玉箫拿开唇边,没去离去那个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已经满身上下尽是伤痕的火氏代城主,也没理会周遭那些如狼窥视,待时而动,却惨被波及的四位火氏太上,目光隔着拦在中间的两人,看向那个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再也不能“呕心沥血”的另一位读书人。

柏石轻轻叹了口气,苦笑呢喃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脸色惨如金纸,不带分毫血色,忽然弯下腰来猛地咳嗽起来,声声带血。

那火氏代城主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低头看了眼右手中已经失去了原本模样的漆黑板斧,半个斧头都已经消失不见,仅剩的一半,也已经满布龟裂,显然已经无法再用。

这蛮横汉子扯了扯嘴角,满脸嫌弃,随手便将这已废掉的顶级法宝随手丢掉,连同左手板斧,也一同甩手丢出。

“他娘的,法宝终究还是法宝,品秩再高也比不了王道圣兵。”

言罢,他便啐了口唾沫出去,然后一步步走向正在猛咳鲜血的柏石,顺便扭头看向四周,四位火氏太上,惨遭池鱼之殃,最好的一个已经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浑身漆黑,惨不忍睹,当然最惨的还是那个入圣太上,已经只剩一堆不成形状的黑灰,也算勉强留了一点尸体在人间。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圣人打架,入圣也难免遭殃。

但惨遭殃及的却不只是这四人,姬家另外的三位太上,在那苍白散去之后,同样模样凄凉,入圣太上已经灰飞烟灭,而另外两位圣人太上,也全都身负重伤。

不是没能来得及出手抵抗,而是已经手段尽出,并且毁去了不少品秩极高的法宝,却也依然落得这般田地。

那火氏代城主才不管这些,远远瞧见之后,当即幸灾乐祸嘿的一笑,然后扭过头来重新看向那位柏氏妖城出身的正人君子,气息不见半点儿衰弱,依然龙骧虎步。

“以前老子还曾听人说过一句什么狗屁的读书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瞧瞧,这叫手无缚鸡之力?好好的一个入圣老不死,就这么被一首破了音,走了掉的曲子给杀成这幅鬼模样,便连老子也给杀得丢了半条命,这要是手无缚鸡之力,那老子就是三岁小儿!”

蛮横汉子很快来到柏石面前,相较于佝偻咳血的柏石,这火氏代城主的魁梧身形,便如一座小山一般,一伸手,便轻而易举握住了那位圣贤君子的整个脖颈,如拎鸡仔一般将他拎起。

柏石再无余力,只能死死抓着那只手的粗壮手腕,神情痛苦,喉咙里也只勉强发出几声毫无意义的音节,遍体龟裂痕迹溢血不止,很快便浸透了那件青色长衫,从衣角滴落,从脚尖滴落,很快便在身下汇聚了一片血泊。

比起另一边的秦九州,没好半点儿。

这蛮横汉子忽然耸了耸鼻翼,然后抬起另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掌用力搓了下鼻子。

“他娘的,还挺香。”

汉子虎目盯着柏石,咧嘴一笑。

“跟窑子里的那些娘们儿似得。”

一边说着,这火氏代城主一边五指发力,柏石惨如金纸的脸上神情急变,自控不能地扬起头颅,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不消片刻,嘴角便有鲜血混着口水流淌出来,却也依然只能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短促音节。

他的脖颈已经开始清晰传出阵阵清脆声响。

火氏代城主眼眸当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兴奋之色,满脸狞笑也随之越发浓郁。

火氏妖城,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包括现在,都是从上到下就没有几个正常的,那时至今日也依然死死握权不肯撒手的火氏老妪便是如此,这在同辈之中只在某一方面最为出类拔萃的代城主,同样如此。

所以他就只是一点一点缓慢发力,亲眼看着柏石那张细皮嫩肉又龟裂满布的脸逐渐涨红,亲手感受这位正人君子的脖颈一点一点碎裂扭曲,直到“咔嚓”一声,这位早已不止正人君子,而是圣贤君子的读书人,那死死握住这蛮横汉子手腕的双手,就随之无力垂落下去。

蛮横汉子满脸狞笑愈发诡谲,呼吸也随之渐渐粗重起来。

“还没死,还有气,还没死,慢慢来,不着急,不着急...”

他嗓音粗哑,一遍一遍喃喃自语重复叮嘱着自己,那双用力睁大的眼睛亮得吓人,已经完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以至于,就连那股突如其来打在耳边的甜腻暖风,都给下意识地忽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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