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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牙尖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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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

...

芝兰室中,除去书香墨香,还有一种十分奇异的香味混杂在空气当中,按照那位正人君子所言,这是某种比较独特的朱砂香,能够使人宁心静神,并且香味本身便与阴鬼邪祟天生犯冲,一旦使之为墨,书写纸上,便可在无形之中提升符箓本身对于阴鬼邪祟的杀力,甚至一些修行还不到家的小鬼,哪怕只是闻到了这种味道独特的朱砂香,就会如同人饮美酒,变得浑浑噩噩,摇摇晃晃,再也没有半点儿反抗之力。

只是这种朱砂,也难免价格昂贵。

秦九州面带好奇之色,随着那位正人君子来到角落里的货架跟前,寻到了芝兰室中有且仅有一盒的麝香砂,打开之后,确实可以瞧见朱砂红亮,远比寻常能够见到的那些更加鲜艳,并且凑近之后,馥郁香味也会更加浓郁,仿佛能够感受到阵阵清风扑面而来,令人称奇。

正人君子真名柏石,见到秦九州确实喜爱这种麝香砂,便主动开口,送他一盒,并且笑言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秦九州苦笑不已。

略作思索之后,秦九州还是没有平白无故收下这盒麝香砂,而是颇为肉疼地取了一张珍贵符纸出来,随后稍作迟疑,又拿一张,用来当作交换之物。

柏石坦然收下,想了想,便将那两张符纸收入怀中,而并未搁在货架上对外售卖。其实这种看似粗糙劣质的泛黄符纸,芝兰室也有售卖,与秦城那家杂货店相仿,一年到头,也制作不出几张这种甚至能够轻易瞧见上面没有完全绞碎的草梗、苇叶和竹丝,实际上却是品秩极高的符纸,价格方面,比起秦城那家杂货店,也是只高不低。秦九州方才走过货架时,已经瞧见了旁边一摞与此相同的符纸,标价分明,按张售卖,两张符纸恰好能够抵得上这么一盒麝香砂,并且还要更高一些。

但货品终归只是货品,送礼还礼,意义不同。

秦九州对于货架上的其他物件,同样兴趣十足。

柏石也不再理会,只让秦九州随意观赏,之后便转身取了那盒岭南山的上好竹茶出来,烧水竹茶。

景家族主始终未曾对于这些笔墨纸砚展露出丝毫兴趣,进门之后,便在其中一张方桌跟前端坐下来,闭目养神。之前与秦九州的一番气势之争,尽管表面看似分庭抗礼,只是稍落下风,实际上对于景家族主的精气神损耗极其严重。

练气士在这方面不比符箓派修士,理所应当。

所以对于这种结果,景家族主倒是不曾放在心上。

精气神强壮旺盛,确实是符箓派修士,甚至是所有补天士的优势所在,因而会在气势之争的方面落于下风,至少对于景家族主而言,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罢了。

但那景家太上却是神情阴郁难看,眼神不善死死盯着那位兴致勃勃观赏货架上诸多珍稀之物的秦家少爷。

大抵是恶其余胥。

毕竟那位秦家太上,之前登门造访之时,几乎就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实在是太不客气,话里话外都在贬低同为一流势力的景家,说什么北城中域的景家好歹也是声名显赫的顶大家族,怎么就派了那么一个天赋平平的稚嫩少女,前去勾搭我家少爷?

当然秦家太上的原话并非如此,但两者之间的意思却没甚差别。

景家太上没有什么好脸色,神情阴郁,盯着秦九州背影,偶尔看一眼跟在其后,满脸羞愧之色不敢抬头的秦家太上,眼神中的厌恶,丝毫不曾加以掩饰。

秦九州忽然回过头来,神情揶揄地望向那位景家太上。

“信不信我能让你之后永远都看不见任何东西?”

景家族主睁开眼睛,双眸之中有着神妙灵光一闪而逝。

紧跟着,芝兰室中便凭空卷起一阵可怖风暴,怒号怒卷,倘若不是那位正蹲在一只红泥火炉跟前看火烧水的正人君子,暗中以手掌下压,催动建筑下方的灵纹阵法,护住了这几层楼中的笔墨纸砚,只怕不消片刻,柏氏妖城建在临山城的这座芝兰室,就要直接变作一片废墟。

柏石满脸苦恼之色,深深一叹,随后起身走向芝兰室的其他客人,婉言相告,今儿个要提早打烊,作为赔偿,之后两天,芝兰室的所有笔墨纸砚,都会比之往日更加便宜一些。这些客人方才暗惊芝兰室怎么来了这么几位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家伙,闻言之后,几乎没有迟疑,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各自放下手中正在观摩的物件,匆匆离去。

柏石随后关上大门。

既是生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也是考虑到对于景家族主而言,家丑不可外扬。

至于之后两天的生意是否赔钱,倒是不太可能。

谁说读书人就一定不会做生意了?

柏石原本还想好言相劝一番,忽然听到那只红泥火炉上的水壶已经被沸水顶得壶盖咔咔作响,就只得暂且搁下这件事,快步上前,取了茶壶茶碗,极为讲究地全部冲洗一遍,还将竹茶也洗了一回,之后才回到桌旁,叫了正与景家族主针锋相对的秦九州一起喝茶。

之前那件事,就算过去了。

秦九州悠哉悠哉,小啄一口,使茶水在口中围着舌尖打转,等到满口香萦,方才打开喉咙,任其流淌而下。

一吐气,便是茶香。

“好茶!”

秦九州笑容满面,一边轻轻摇晃茶碗,一边摇头晃脑开口赞道:

“茶汤清澈,色泽碧绿,竹香淡雅而不失绵长,入口顺滑,香气萦鼻,上冲天灵,下沁肺腑,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美物。小小绿尖,遇水承叶,一杯清茗,沁人心肠呐!”

景家族主冷哼一声,不顾茶水滚烫,端起茶碗,一口饮尽,然后冷着脸将茶碗放下,许久方才开口言道:

“确实不错。”

景家太上神情尴尬。

柏石苦笑摇头,一杯茶水罢了,解渴则矣,也能如此较劲?

只是景家族主的茶碗毕竟空了,柏石苦笑之后,还是重新添了一碗茶水。

秦九州呵呵笑道:

“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是头秀牛。”

景家族主没听懂,皱眉狐疑。

秦九州笑意更盛,大方解释道:

“我在说你是头长得清秀的老牛。”

景家族主还是没懂,眉关紧蹙,却也并不妨碍他能听出秦九州言语之间的讥讽之意,神情难看。

柏石原本还想解释一句,秦九州这家伙是在说你牛嚼牡丹,只是瞧见了景家族主的脸色之后,就立刻闭口不提,转而打了个圆场,说起了有关那位木河镇少女的事。闻得此言,景家族主立刻便可此事抛之脑后,目光望向坐在对过的秦九州,冷声言道:

“你将谢安儿收作弟子,意图如何,本族主心知肚明。多余的废话不必多说,那谢安儿本就是个木河镇出身的泥腿子,且不说她是用了怎样的手段,才在博文手中得到了那部《御雷真诀》,事已至此,再说那些也已无用。本族主并非不近人情之辈,可以退让一步,不必谢安儿自裁谢罪,就只一点,让她立下道心血誓,保证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外泄露《御雷真诀》的经法内容,并且再也不会继续纠缠博文,随后自斩修为,本族主便可当作无事发生。”

秦九州立刻嗤笑一声。

“若我说不,你待如何?”

景家族主神情一愣。

“杀。”

砰!

秦九州冷着脸拍案而起,桌上茶壶茶碗,随之一跳,茶水也溅得到处都是。

秦九州一身气势压迫而去,犹如狂风骤雨,惊涛骇浪。

“姓景的,你敢动她一个试试?”

方桌对过的景家族主,怡然不惧,一双眼眸立刻化作银白颜色,有着道道雷弧激烈横生,将秦九州压迫而来的气势尽数搅碎。

凭空之中,轰鸣炸响不止。

连同两家太上也随之各自上前一步,只是碍于修为境界差距极大,一瞬间,两人便高下立分,那景家太上跌跌撞撞后退数步,最终一脚踩在芝兰室的门槛上,满脸涨红,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张嘴喷出一口逆血,身躯颤抖,面如金纸。

柏石以手扶额,另一只手沾了沾面前碗中茶水,随后屈指一弹,便化作一团水雾将那景家太上包裹起来。短短瞬间,神情已经十分萎靡的景家太上,就立刻重新振作,龙精虎猛大跨步上前,显然是不肯落于人后,还要与那秦家太上继续一争高下,却被柏石随手一点,就被迫退到景家族主身后。

这两位太上长老倘若还要继续争斗下去,难免死人。

但肯定不会是秦家太上,毕竟两人之间虽然只有一境之差,却是天壤云泥之别。

身为东道主的柏石,无奈起身,一只手虚压一下,以儒家神通,暂且分开了暗中出手争斗不休的秦九州与景家族主,随后略作思索,开口言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关于这件事,景兄也好,秦兄也罢,其实都不好过多插手,倒不如就让两个小辈自己决定。至于景兄方才所言,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御雷真诀》也是景家家学,确实不好轻易外传,但那木河镇出身的谢姑娘,也未必就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方才在景公子手中得到了这部《御雷真诀》,倒不如听一听景公子究竟如何言说?”

景家族主冷哼一声。

“小儿之言,何关紧要?”

秦九州随之嗤笑道:

“谢安儿之前还在木河镇时,不过凡夫俗子罢了,就连世面都未见过多少,若是如此也能骗得了你家那位景大公子,让他乖乖将那《御雷真诀》拿出来...子不教,父之过呀!”

“你...”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柏石头疼不已,只得出声安抚景家族主。

读书人牙尖嘴利,绝非虚言,又岂是一个只知打打杀杀的俊俏莽夫能够说得过的?

柏石一手虚握拳印,轻轻扣在另一只手上,略作思忖之后,方才缓声言道:

“不如咱们双方各退一步,谢姑娘自斩修为不必,只需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外传《御雷真诀》即可,秦兄也不再继续插手两位年轻人之间的情爱之事,一切顺其自然,如何?”

景家族主立刻反对。

“不可能!《御雷真诀》乃我景家秘不外宣的家学之重,岂可落入外人手中?更何况那谢安儿还是个小地方出来的泥腿子,天赋平平,前途堪忧,倘若真要任其修行《御雷真诀》,困死于低微境界之中,传出去岂不就是堕了我景家名声?!此事断无可能,柏兄也不必再提!”

秦九州撇了撇嘴,这件事倒是无法反驳,否则为何言说天赋才是修行一事的重中之重?就是因为一个人在修行方面的成就高低,虽然牵扯众多,但天赋却是占了这牵扯众多的十之八九,倘若一个人的天赋不足,就哪怕灵决古经品秩再高,所遇机缘数量再多,也无济于事,最终难免因为境界提升太过缓慢,寿元太短,就最终抱憾而死。

至于颜面一事,秦九州是不太看重的,秦家如今也已经不再看重,毕竟早些年前已经因这父子二人闹出了太多幺蛾子,早就已经没脸没皮,就只能破罐子破摔,但包括景家在内的这些大家族,但凡能够叫得上名的,甚至很多叫不上名的,都对颜面一事看得极重,一姓家学绝不轻易外传,一方面是因这些一姓家学乃是家族传承以及鼎盛与否的重中之重,另一方面,也与景家族主方才提到的那些有关,只是两者轻重有别罢了。

但无法反驳,却也不是无话可说。

秦九州喝了口茶水,不急不缓开口道:

“天道底蕴受损如此严重,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崩塌。就连天都要塌了,还守着面子这种虚有其表的东西死死咬住,不肯放松,果然是个只知打打杀杀的莽夫,没什么脑子。一姓家学?这东西能让你在天道崩塌之时侥幸得来一线生机?”

景家族主眼神凌厉。

“天无绝人之路,万事皆有可能。”

秦九州呵呵一笑。

“这话说得漂亮,那你怎么知道,这覆巢之下的一线生机,就不能是个泥腿子?”

景家族主神情一滞,一阵欲言又止。

秦九州继续问道:

“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景家族主仍是闷不吭声。

柏石神情逐渐放松下来,已经大抵猜到了秦九州想要如何诡辩,从而说服这位景家族主。然而秦九州却是将面前碗中茶水一饮而尽之后,便忽然起身笑道:

“姓景的,我可以给你几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想一想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尽管那一线生机就在谢安儿身上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你能说一点儿可能都没有?倘若那一线生机真在谢安儿身上,如你今日这般做法,后果又会如何?”

秦九州指了指东边。

“从这儿往东走,第三家客栈,就是我现在的落脚之处,我给你三天时间,慢慢考虑,想明白了再来找我。但你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你还没有出现,我就会在城东千里之外等你一天,再不出现,那我就只能去你景家所在了。”

说完,秦九州便不再理会神情复杂,不停变幻的景家族主,径直抬脚离去。

但在出门之前,秦九州又忽然止步,回过头来开口笑道:

“还有一件事,谢安儿不会对外泄露《御雷真诀》,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替她答应你,但你让她自斩修为一事,没得商量,绝不可能。所以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你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此让步,然后滚回你的景家继续作威作福去,要么咱们两个出城打一架,谁赢了,就听谁的。”

言罢,秦九州便不再逗留,施施然开门而去。

柏石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这家伙,分明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不就是被人找上门来说了两句?如此阴险记仇,哪里还有半点儿读书人该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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