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藏私
一场算不上什么席宴的晚宴,几人各自吃饱喝足之后,又送走了老人卫熵,便就匆匆散场。
傻书生陈也鬼鬼祟祟落在最后方,趁着几人上楼休息之时,忽然胆大包天伸手拉住了宁十一的衣袖,站在原地等着云泽与穆红妆各自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之后,方才终于咧开嘴巴傻里傻气的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盒大红的胭脂,塞在宁十一手中。
傻书生陈也忽然有些扭捏,挠着头发嘿嘿笑了许久,方才迎着宁十一有些疑惑的目光,红着脸道:
“白间的时候,十一姑娘去了那座地下剑池,小生先来无事,又恰好逢集,便去街市上走了一遭,想着能够找见什么有趣的小物件,当作礼物送给十一姑娘。只是小生走了许久,见到的那些东西也都是寻常货色,着实算不上什么有趣,也配不上十一姑娘的国色天香,便来来回回走了好些遍,方才相中了其中一家胭脂水粉铺子上的这盒胭脂,不光好看,并且极为香甜,原本是想早些便就给你的,只是后来出了那么档子事儿,就被小生忘在了脑后,到此间方才想起。只是这盒胭脂的价格确实有些贵了...不,不是,是只要能够配得上十一姑娘,能让十一姑娘变得更加好看,便无论多少钱,小生都觉得很值,不过价格也确实有些不太公道,毕竟这盒胭脂做得有些粗糙了,还不够细腻,如果能够磨得再细一些...”
宁十一波澜不惊,手中把玩着那盒胭脂,听到傻书生陈也说到胭脂香甜的时候,英挺剑眉稍稍一挑,便就径直打开,靠近鼻间嗅了嗅。确如其言,带着一股十分清淡却又回味悠长的香甜之意,像极了金桂。随后小指伸出,擦了一点涂在另一只手手腕上,色泽红亮。
宁十一剑眉轻蹙,重新盖上那盒胭脂,丢还到傻书生陈也怀里,也将其还没说完的喋喋不休直接打断。
“你对胭脂很在行?”
傻书生陈也怀里抱着那盒白间买来的胭脂,愣在原地。
宁十一眼神清冷,直勾勾看过来,虽然见不到什么冷光,但这傻书生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脸色一变,急急忙忙开口道:
“十一姑娘误会了,小生其实对胭脂并不在行,只是当时在那铺子上买胭脂的时候,听到周围有些同样在买胭脂水粉的女子如此说法,说铺子上的多数胭脂不光好看,味道也好,除了研磨不够细致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毛病,自家男人或是情郎,肯定喜欢吃,价格稍贵一些也无妨...”
陈也的话音戛然而止,瞧见了宁十一眼眸之中隐有寒光闪烁,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猛地捂住了嘴巴。
宁十一转身就要离开。
那傻书生见状立刻慌了神,匆忙追上,重新绕到宁十一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宁十一手臂,却还不待其开口说话,就忽然察觉双手手心猛地有着一阵刺痛传来,一个激灵之后,便立刻松开了双手,只是低头再看,已经见血。
陈也略微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苦着脸开口道:
“十一姑娘真的误会了小生,小生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吃十一姑娘嘴巴上的胭脂,既不敢想,也不敢做,否则十一姑娘一刀劈下来,小生肯定就会一分为二的,只是觉得胭脂好看,十一姑娘虽是江湖儿女,却也毕竟是女子,就应该会喜欢,便苦苦挑选了许久,又问过了好些正在铺子上买胭脂的姑娘妇人,方才终于选中了这一盒。至于十一姑娘嘴巴上的胭脂味道如何什么的,也都不是小生说的,而是那些姑娘妇人取笑小生时,小生辩解得多了,便一时收不住嘴。小生可以对天起誓,对于十一姑娘,小生只有仰慕之情,却绝无贼心,亦无贼胆!”
一边说着,傻书生陈也已经抬起手臂,两指并拢作发誓状。
眼见于此,宁十一眼眸之中寒光逐渐内敛,忽的伸手拿过了陈也怀里的那盒胭脂,打开之后,小指随意擦了一些涂在嘴唇上,之后就又重新盖上胭脂盒,丢回陈也怀中,被其一阵手忙脚乱地接在怀里。
抬头再看时,宁十一正面无表情肩膀靠着身旁廊柱。
从来不施粉黛,只以真面目示人的宁十一,如今唇瓣上涂了一些颜色红亮的胭脂,虽然只是随手而为,却也要比之前更加好看。
“真不吃?”
闻言之后,傻书生陈也当即一愣,嘴巴微微张开,有些难以置信,大抵能够猜到自己倘若真敢点头,也或靠近上去,下一瞬间就会立刻倒飞出去。
只是即便如此,陈也的目光也依然有些离不开宁十一涂了胭脂的唇瓣。
然后不留痕迹地喉结一动,吞了口口水。
下一瞬间,陈也就被宁十一一脚踹在胸口上,当即惨嚎一声,直接倒飞出去,远远撞在走廊尽头的房间,直接撞破了墙壁,摔入其中。房间里一男一女两位剑修,女的也能算得上花容月貌,恰好罗裳半解,却被陈也撞破了好事,立刻捂紧了被子尖叫一声。而那已经箭在弦上的男子剑修,更是脸色大变,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下床拔剑一气呵成,顾不上衣衫凌乱,直接就要劈在陈也身上。
所幸宁十一没有完全不管不顾,屈指一弹,一道剑气激射,直接打在那位男子剑修的身上,虽然不会伤人,但也让那男子剑修跌跌撞撞退了几步之后,直接仰面摔在地板上,吓得旁边床上的女子剑修俏脸惨白,回头瞧见宁十一之后,当即缩紧了脖子,再也不敢言语其他。
陈也哼哼唧唧捂着胸口爬了起来,回头瞧见屋子里这番光景,稍稍一愣之后,就再也顾不得疼痛,立刻低头弓腰捂着鼻子跑了出来,就连那盒胭脂,也落在了那个房间里。
只是陈也重新回到走廊时,宁十一也已经回去了自己的房间,不待陈也跟上,房门便就砰的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眼见于此,弄巧成拙的傻书生陈也,立刻苦着一张脸,在宁十一的房间门前迟迟不肯离开。再一抬头,忽然瞧见了对过不远处另一个房间门前的云泽,正抱着膀子好整以暇靠在门框中,手里拎着一坛酒,隔壁穆红妆也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忽然瞧见陈也看了过来,便当即咧嘴一笑,各自退回房间,同样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陈也神情一呆,再回头看向宁十一的房间,嘴巴一咧,差点儿就要哭出来。
“十一姑娘,你听小生解释啊,方才那只是小生的无意之举,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
离开客栈之后,老人卫熵一路打着酒嗝,脸颊酡红回去了平地。
其实不是没有住的地方,只是自从卫熵最为得意的弟子卫洺离开之后,位于湖边的那座房屋,回去不回去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毕竟老人卫熵并非小镇人氏,只是孤身隐居在此罢了,便难免举目无亲,虽然邻里之间已经十分熟悉,并且百年已过,在小镇上的许多人看来,老人卫熵其实是与小镇人氏没有两样,但于其而言,仍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归属感。
所以卫洺离开之后没多久,老人卫熵就索性不再回去那栋房屋,只每隔三五天时间,才会回去一趟打扫打扫沉积在桌面板凳上的一些灰尘,以免有朝一日先天剑胚的卫洺,忽然闯荡江湖回来了,也能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因而老人卫熵在离开客栈之后,就趁着酒力一路摇摇晃晃去了那片往日里用来练剑的平地。
打坐、站桩,亦或练剑。
老人卫熵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做这些,迄今为止已经整整百年,只是老人卫熵在于剑道方面的修行虽然出类拔萃,并且数百年闯荡江湖,仗剑而行,也曾以剑道剑术闯出了一番极大的名气,可修行方面却实在算不上出色,尤其如今年老体衰,底蕴不足,修为境界便就更难寸进。
整整百年枯燥修行,也依然没能打破如今的桎梏,在修为方面更上一层楼。
老人不强求,毕竟年纪已经很大了,也就早便看开了。
只唯一放下的,就是老人视如己出的,先天剑胚的卫洺,如今究竟如何,又是否还在人世。
临出客栈前,老人卫熵刻意要了一坛绿酒带走,路上没喝,一直走到平地上,在岸边芦苇丛中间的空隙间盘坐下来之后,方才挥手打开酒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