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风雨
人间气象万万千,说到底,都是为了那所谓的银钱。
其实是来往于火氏妖城与南北两城之间的行脚商人,因为走过的地方很多,就见过很多,也听说过很多,所以才会对于云泽如今的去向有个大概的了解。但商人毕竟只是商人,真正能够接触到的层面其实很低很低,故而这位商人虽然知晓如今的云泽就在洞明圣地,但却对于其真实境况,一无所知。
随意打发了这胆大包天的商人之后,早已迫不及待的孟萱然,就立刻启程。
秦姓读书人也一直跟随其后,却始终默不作声,不敢出言打扰。
其实除了云泽如今的去向之外,因为这位行脚商人最主要的行商路径,其实是来往于火氏妖城与南城之间的缘故,再加上其本身就是出身于俗世之中,就对于那些来自俗世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基本上了如指掌,孟萱然就在打探到了云泽如今的去向之后,又顺口问起了云泽的一些过往之事。而这位真正做到了无利不起早的行脚商人,其实也是早就已经看准了这其中相当可观的商机,尽管其本身也会因此承担极大的风险,便如今次一般,稍有不慎,就会落到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可商人终归还是信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方才冒险加入这一行,毕竟财帛动人心。而也正是因此,便在孟萱然问起这些的时候,这位主要来往于火氏妖城与南城之间的行脚商人,方才能将云泽那些很早之前就已经被人深挖出来的,曾经经历过的许多大事小事,如数家珍一般和盘托出。
所以现在的孟萱然,其实心情很差。
不仅仅只是因为云温书如今已经切切实实身死魂消,更是因为云温书与云泽父子二人早年间还在俗世时的悲惨生活。
孟萱然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何云温书会在去了俗世之后,竟然如此随意就娶了一个凡人女子为妻,并且还是那样一个不懂三从四德,不懂熨帖人心的凶悍女子。尤其在孟萱然看来,其实早在当年云温书好不容易方才险死还生,却也被迫需要隐居进入俗世之际,就只需要他简简单单开口说上一句,自己就会心甘情愿抛却过往,跟他一起去往俗世,从此不再理会人间种种恩怨是非,又何必非要如此意志消沉,不声不响就忽然杳无音讯,并且落到了一个生活悲凉,饱受欺压,更在最后郁郁而终的下场。
但那所谓的郁郁而终,也就只是天下人的猜测罢了。
只是云温书身死魂消之际,是否真的是郁郁而终,或许也就只有那坟头草如今已经丈许高的云温书自己才知道了。
可孟萱然却也同样如此认为。
所以心情极差。
秦姓读书人对此心知肚明,便免不了有些自怨自艾,却也没再不识趣地开口相劝又或如何,毕竟云温书在孟萱然心中的地位,是这一整个天下谁都无法与之相比的,若非如此,出身红香阁并且还是红香阁上一代头牌麟女的孟萱然,又怎么会有且仅有云温书一人,才曾真正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便莫说成为入幕之宾,就只是拉一拉小手,说一说情话也好啊!
秦姓读书人苦着脸,老老实实跟在这位红香阁的上一代头牌麟女身后,偷偷摸摸抬起眼睛,看向这位曾经也是艳名动天下的头牌麟女着实傲人的身段背影。
妖娆动人,绝世无双!
尤其一双腿,简直长极了。
秦姓读书人暗暗咂舌,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虚无之界与人间之间的壁垒被轰然打破,已经远行了许久的孟萱然,身形陡然跨出虚无之中,秦姓读书人紧随其后。一阵山岚呼啸而过,再看去,入眼之处已经是群山峻岭之间,洞明圣地之中。左边笔峰挺立透空霄,右边曲涧深沉通地户,几处松篁斗翠,处处花木争奇。更远处,一座玉珠峰尤为瞩目,也似冰雕天工,笼罩雪烟,翻涌显异象,五色彩云光,左有玄猿白鹿踏祥云,右见金狮玉象绕山藏,上映天光直射,下乘龙脉昂扬,偶有石崖突兀青苔润,但见悬壁高张翠藓长。
玉出于石润于石。
珠明玉润玉珠峰!
但今生还是首次来到洞明圣地的孟萱然,却是无心于此,而那破碎虚空之势,势逾雷霆万钧,自然也就第一时间惊动了圣地上下。便在一时之间,一位又一位长老太上接连现身,沸腾气机上涌霄汉,是哪怕洞明圣地如今形势低微,却其底蕴之深厚,依然可见一斑。
秦姓读书人摇头哂笑。
好大的阵仗!
“这显然是被瑶光圣地打得怕了啊,你我方才只有两人罢了,却不想,竟是惊动了这许多的长老太上,一个个如临大敌,好像咱们真要将他这座圣地给掀翻了一样。只可惜...”
秦姓读书人目光接连扫过现身而来的诸多长老太上,语气之中,颇多不屑:
“没有几个能够上得了台面的。”
孟萱然瞥了一眼秦姓读书人,眉关微蹙,不愿理会。
旋即抬步上前,规规矩矩施了一个万福之后,方才开口道:
“奴家孟萱然,特来拜见洞明圣主,还望诸位道友可以放行,也或代为通报一声,奴家在此先行谢过。”
其实不消多说,孟萱然的身份究竟如何,目的又如何,现身于此的这诸多长老太上,早在见到孟萱然的第一眼,就已经心中了然。便在短短片刻之后,原本如临大敌的一群人,就立刻放松了下来,转而许多人都各自返回自家山峰,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留下了一位身份地位都是极高的太上长老,拱手抱拳开口笑道:
“既是孟仙子来访,洞明圣地自然没有拒客门外的道理,只是我家圣主有事外出,如今尚未归来,便请孟仙子先行上山,稍候片刻,老夫便会通知我家圣主,相信不必多时,孟仙子便可与我家圣主一见。”
言罢,这位太上长老就立刻侧过身形,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孟萱然心里有些狐疑,毕竟洞明圣地的老秀才不爱出门,颇有些遗世而独立的意味在其中,乃是天下皆知。却不曾想,今日自己甫一登门,便就立刻扑了空,而老秀才究竟去向如何,孟萱然也知不好多问,便哪怕心中狐疑再甚,也在短暂沉默过后,轻轻点头。
“有劳。”
秦姓读书人依然紧随其后。
对于此人的到来,这位太上长老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是忽然想起了有关这位秦姓读书人的一些陈年旧事,便忍不住一阵摇头,长吁短叹。
其实这位太上长老的心性心境修行不差,所以方才只是如此便就罢了,可若遇见一些脾气暴躁的,便如开阳圣主张翼鸣那般的人,就必然会在见到这位秦姓读书人之后,就立刻指着他的鼻子骂上一句猪狗不如。
秦姓读书人,虽然也是读书人,但却是个骂名累累的读书人,并且大多数人都会在提起此人的时候,不屑一顾。
而之所以这位出身来头都是极大的秦姓读书人,在如今竟会落到这般地步,便是因其对于孟萱然始终痴心不改,甚至就连家大业大也可以全部抛之脑后,不管不顾。但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毕竟人各有志,秦姓读书人天生就是这么一个痴情种子,尽管所作所为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妥当,但若换个层面来讲,其实也是值得为人所称赞。可现实却是,因为秦姓读书人抛弃家业于不顾,秦家家主就在多年以来,已经不知多少次大发雷霆,甚至有一次秦家家主还曾亲自出面,想要强行将其带回秦家,却被秦姓读书人置若罔闻。被逼无奈之下,秦家家主暴怒至极,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冒着会因此得罪红香阁的风险,就直接出手想要将那本是无辜的孟萱然当场击毙,却被秦姓读书人以死相逼,就逼得秦家家主最终也是无功而返。但此事至此尚未完结,是在秦家家主回去之后,便就不顾家丑不可外扬,直接对外宣称,谁若能够迫使这位秦姓读书人回心转意,就立刻相赠半个秦家底蕴,就立刻在这一整个天下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可即便如此,这位秦姓读书人也依然死性不改,甚至是在被逼无奈之际,怒气冲冲现身于秦家门外,公然指着自己父亲的鼻子,于大庭广众之下破口大骂,好险没将那位年事已高的秦家家主气得吐血三升。
但这位秦姓读书人毕竟也是秦家独苗,这件事,就最终也是不了了之。而那险些没被气出一个好歹来的秦家家主,则是从此以后就心灰意冷,不再多管,连同这位秦姓读书人,也从那之后就终于安生下来,始终追随在那位红香阁上一代的头牌麟女左右,任凭孟萱然如何规劝,也仍是挥之不去,如同跗骨之蛆。
便落到这么一个累累骂名的下场,实在活该!
只是秦姓读书人却对此恍若不觉,甚至还在听到那位太上长老一阵长吁短叹之际,就满脸笑意抱手鞠礼。
眼见于此,这位太上长老就只得还了一礼,顺便也在考虑,是否还要联系一下那位只在最近短短几年时间,就忽然变得苍老了许多的秦家家主,让其与自家圣主联手设法,以将此人带回秦家,一方面是孟萱然对待这位秦姓读书人的态度究竟如何,人老成精的太上长老,在此短短片刻,就已经看得格外分明,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位秦姓读书人与云温书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再加上如今的云温书虽然已经身死魂消,可孟萱然却始终对其念念不忘,甚至可以为了云温书的遗子独苗,直接打破当年再不理会红尘之间纷纷扰扰的誓言,就必然导致云泽会与这位秦姓读书人势如水火,甚至一言不合,便会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