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指路
而云温章则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其实就算火氏老妪真的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出手,将他彻底留在这里,云老爷子云凡,也未必就会真的派遣大圣下山阻止,而更大的可能则是云温章死便死了,根本不能引起老爷子的任何注意。只是对于此事,云温章虽然心知肚明,可那火氏老妪却并不知晓,方才能够将其暂且惊退,只是席秋阳以及乌瑶夫人能够再去寻找云泽去向的时间,就会因此大大缩短,毕竟云温章能够留在山下的时间也就只有云老爷子在其下山之前准许的半日而已,而这半日时间一旦过去,云温章也就必须返回度朔山,不能再有任何停留,否则后果如何,就真的难说。
而一旦云温章转身离开,席秋阳与乌瑶夫人,也就不能继续留在秦川百万山中寻找云泽的具体去向,否则一旦不幸遭遇火氏老妪,就很有可能会被直接斩杀。
多多少少对于此事有些不明就里的席秋阳,在经过云温章格外简单的一番解释之后,就立刻大致想通了其中关节,脸色也当即阴沉下来。只是那火氏老妪毕竟也是大圣修为,就哪怕席秋阳有能力随时可以越阶突破,直接踏足圣人之境,也依然难以与之为敌。
大圣与圣人,尽管只有一境之差,可这之间需要跨越的鸿沟,却是有如登天一般。
满心无奈的同时,席秋阳与老道人也都是一阵咬牙切齿。
只是云温章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着急。
有些事,云温章其实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只是不好与外人多讲罢了,毕竟这件事其实是云老爷子隐藏颇深的禁忌,而云温章也就只是偶然间在陶老爷子那里有所听闻,再通过平日里一些十分细枝末节的地方,才终于十分艰难推断出来的。便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就忽然开口道:
“泽儿的运气,虽然看似不好,但其实一直以来都不算太差,否则也就活不到今天,我相信泽儿吉人自有天相,能够逃脱一劫。只是话虽如此,倘若什么都不做,你与...乌瑶,也肯定不会甘心,我便先陪你们走上一遭,倘若能够找到泽儿如今的去向最好,但若咱们找不到,那火氏大圣,也就同样没有理由能够找到泽儿。”
说着,云温章便就转头看向气机萎靡的老道人,满脸无奈,开口言道:
“反倒是要辛苦徐道长,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留给道长用以稳定伤势,咱们还得尽快动身才行,否则一旦稍晚一步,被那火氏大圣撞见正在找寻泽儿下落的乌瑶,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老道人神情凝重,毫不迟疑,重重点头。
“无妨,伤势一事,不过是稍缓罢了,还是云小子与乌瑶的性命安危更重要!”
...
天色渐亮。
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张人脸面具的云泽,此时此刻,正待在一座山的山头上,山脚下那条包围了整座古代妖城的血河,漂浮着白骨森森,由自远处缓缓流淌经过此间,而云泽的目光则是望向血河河岸另一边,正插在一片碎石之间的,被高老先生临死之前丢出的那只金刚杵上,愁眉不展。
尽管这只金刚杵有着相当可怕的副作用,但好歹也是一件王道圣兵,其珍贵程度,难以想象,便如先前的几位火氏圣人,尽管云泽不曾见到,但那些火氏圣人手中接连使出的百丈火塔也好,赤红钢鞭也罢,包括那件已经彻底损毁的香火流云帕,其实都只能算是顶尖法宝,却还远远排不上王道圣兵的行列。而也正是因此,一路追着早先那道金色佛光而来的云泽,就实在不太舍得将其弃之不顾。
至于那位高老先生究竟是生是死,云泽根本不曾在意。
萍水相逢,关系浅薄罢了。
包括那位心甘情愿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的佝偻老人公山忌,也是如此。
至少在云泽看来,是这样的。
相较之下,还是如何才能从这条血河的对岸,取回那件金刚杵,才是更为重要的一件事。
一件王道圣兵,就算自己不用拿去卖了,也能换回不少钱。
足够十辈子随意挥霍,不愁吃喝的。
只是毕竟隔了一条漂浮着无数枯骨的血河。
云泽望洋兴叹,陡然察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机靠近过来,下意识心神紧绷,腰杆一拧,手臂上拳意流淌,化成一缕又一缕极其细小的银辉,却是古朴大气,浑然天成一般,旋腰转步大摆拳,骤然带起一阵可怕的风岚,轰响四野。
却被来人轻而易举抬手抵住。
风岚狂涌,轰鸣炸裂!
云泽面色错愕,只觉得如同一拳打在了一座坚不可摧的高山上一般,旋即看清了来人,眼神当即一沉,立刻收手撤后两步,摆开拳架子,如临大敌。
而陈子南对于云泽的反应则是并不意外,毕竟云泽也是云温书遗子,而云温书又与皇朝有着解不开的种种恩怨,作为如今过早继位成为新一任皇朝皇主的陈子南而言,这些事,就是非常有必要尽数了解的。然而云泽也就只是知晓其中最大的一桩恩怨罢了,至于其他的那些,则是有所不知。
但陈子南也没打算多说那些,毕竟相较于那桩最大的恩怨而言,其他那些,就只能算是细枝末节罢了,并且还会牵扯到皇朝最大的隐秘,就必须三缄其口,不能对外言说。
“我,不是来杀你的。”
陈子南依然是一如既往那般无精打采的模样,眼帘低垂,眼神浑浊,好似还没睡醒一般,个子小小像是一只慵懒的家猫一般,可可爱爱,在任何人看来都好像并不具备任何威胁一般。只是深知这只家猫一旦露出獠牙利齿,就会立刻变成一头凶猛花豹的云泽,却是根本不敢留有分毫大意,就哪怕陈子南已经说了自己并非是为杀他而来,也依然全身上下都有着明亮璀璨的拳意缓缓流淌,时时刻刻严阵以待。
陈子南没有继续多说,目光越过云泽,看向那只落在血河对过的金刚杵,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重新看向云泽,轻声开口道:
“那东西,就,放在那里吧,取不回来的。这里面,有个活着的女人。嗯...也可能,是,死人。但她,又不是...”
云泽眉关紧蹙,有些不明就里。
只是陈子南自知很难说清有关那个古代侍女的事,也就是在见到云泽脸色古怪之后,轻轻摇头,不再继续多说这个话题,转而直接开口道:
“火氏,大圣来了,在找你。你可以,去那边。”
陈子南伸手指向东北方向。
“洞明圣地,每年正月,十五,就会对外招收弟子,持续一月时间。现在还没结束。”
说完,陈子南又唇瓣微张神情呆呆地想了片刻,随后回过神来,重重点头道:
“对,还没结束。你可以,先去那里。”
云泽眼神死死盯着陈子南,许久之后,方才终于暂且收起了一身拳意。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陈子南揉了揉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之后,又打了个哈欠。
“我一直在看。”
云泽一愣,旋即神情一沉。
“为什么。”
闻言,陈子南歪了歪脑袋,奶白奶白的小脸儿上写满了疑惑,显然是没太听懂云泽究竟想要问什么。
眼见于此,云泽眼神立刻变得十分复杂,盯着陈子南看了许久,方才终于摇头咧嘴苦笑一声道:
“算了,就算再怎么问你究竟为何要给我指路,大概你也会说,是因为上次我帮你捡过车票吧。”
云泽略作沉默,忽然嗤笑道:
“举手之劳罢了,值得你这么一直记着?”
陈子南眨了眨眼睛,终于恍然大悟,毫不迟疑就“嗯嗯”点头。
眼见于此,云泽稍稍一愣,旋即神色变得复杂无比,心里也是一阵五味杂陈,实在是有些说不清,自己对于眼前这个虽然站在对立面上,却又因为一次滴水之恩,就可以毫不迟疑一直以涌泉相报的小姑娘,究竟怀有一种怎样的感受。
是嘲笑?还是不屑?又或是某种近似于自惭形秽的感觉?
但这件事却也很快就被云泽抛之脑后,毕竟如其所言,那火氏老妪如今已经是不计身份脸面的问题,亲自出马,就容不得他在此间继续逗留下去,便当即神色一正,抿着嘴巴向着陈子南拱手作揖以表谢意,随后便不再迟疑,选择了相信这个小脸儿奶白奶白的小姑娘,只是临走之前又最后看了一眼那只金刚杵,轻叹一声,随后就沿着这条缓缓流淌的血河一路飞驰出去,直奔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