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素昧相逢生死仇
相貌略显沧桑,看似二十来岁模样的十五六少年,手中镇狱剑宽大如门板一般,剑身之厚重,匪夷所思,便只是其上隐隐约约逸散出来的些许气机,就已经将金色波光粼粼的水面压得塌陷下去,荡漾出一层又一层涟漪缓缓扩散。而在少年周遭,则是几条在剑气迸发时惨遭牵连的蛇蟒,尸体火大或小,横陈在水面之上,腥臭的鲜血渗入湖水之中,让周遭更多的蛇蚺妖物心生骇然,悄然挪动着身体远离一些,更加不敢靠近。
或许少年本身的实力并不足以只凭剑意剑气就能无视一个境界的差别,直接斩杀这些蛇蟒之流,但少年手中的剑,以及剑身上所携带的浑厚的意气,却是这些蛇蟒所不能承受的可怕气机。
顾绯衣凤眸眯起,如临大敌。
也似是察觉到顾绯衣战意汹涌,其手中体黑刃红的十字重槊,第一次展现出无比浓重的杀性,却比起云泽气府中一尺雪光锋芒毕露的杀性有所不同,这十字重槊所携带的杀性,格外疯狂,犹似受伤的猛虎一般,冰冷凶残,一往无前。
两股杀机在凭空之中交戈碰撞,发出一声震响九霄的巨大轰鸣。
罡风翻滚涌动,而无论顾绯衣也或那持剑少年,谁都不曾多说任何一句废话,脚下一踏,或是石板崩碎烟尘滚滚,或是水面炸起浪花腾腾,两道身影,只在一瞬之后就忽然出现在半空中。
重槊在上,大剑在下,兵刃杀性、交戈,金铁之鸣重重回荡。
甫一交手,便是全力施为。
湖水一层层,一圈圈炸开,气机之汹涌,全然不像只有十二桥境的修士对战之势。而在碎裂的水花之中,顾绯衣身形轰然落在水面上,砸起大片的水花,虽然是仗着一身雄浑气机能够在湖水水面上也如履平地,却在落定之时,也依然忍不住踉跄后退了几步,是在最初次的交手之间,已经落在了下风,乃甚于手中重槊都险些脱手而出,好险及时抓住了槊杆尾端,才没有失去手中兵刃。可即便如此,顾绯衣也只在身形方才落稳之时,就立刻身形一蹲,双腿一送,不曾再双手把持兵刃,反而单手将其抡起,直接向着对面的持剑少年凶狠砸去,周身骤然腾起一片猛烈的风暴,鬼龙异象显化无遗,一路破空而行,声势之浩大,如同一道惊雷横冲直撞。
鬼龙长吟之声,并不嘹亮,反而嘶哑高亢。
持剑少年见到顾绯衣这般异象,眼瞳之中有着转瞬即逝的一抹震惊,但却很快就平复下来,感受着手中来历十分惊人,但却已经不存在于记载之中的镇狱大剑传递而来的愤怒情绪,持剑少年格外罕见地在心中升起了一丝怒火。
源自镇狱大剑对于顾绯衣周身缠绕的惨淡恶气的怒意影响,持剑少年脚下方才站稳,一身劲力便立刻向着下方倾斜而去,以至于持剑少年在身形激射而出之时,其脚下所立之处,就立刻炸起了冲天直上的巨大水花,更有庞大劲力直接透过水面射入深不可及的湖底,将那些残留在水中的城市废墟也踏碎大半。
周遭许多蛇蚺妖物,平白糟了牵连。
一个是身在开阳圣地,却自幼就只能靠着自己打拼才终于取得了如今地位的麟女顾绯衣,一个是人皇亲手建立,用作关押恶匪的桃源村中走出的少年。
一杆十字重槊,重逾千斤。
一把镇狱大剑,宽厚无比。
两人都是大开大合的风格,一旦激斗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连连不绝,振聋发聩,每一次重槊与大剑的碰撞,都会带起一股又一股狂风席卷而出,吹得整座化龙湖,都以两人交战之处为中心,激烈荡起一层又一层滔天大浪,继而整个湖面都被汹涌激烈的气机压了下来。而在最中心的位置,顾绯衣一身恶气惨淡,狰狞森森,三条皮开肉绽犹似死物阴祟一般的鬼龙,庞大无比,缠绕在重槊带起的气机之上,不断向着持剑少年凶猛冲去,一如往常的风格一般,凶悍无匹,哪怕因为修为境界不足的关系,一直处在激斗下风,可其脚下却始终一步不退,手中一杆千斤重槊虎虎生风,接连论起一个又一个弧度,狠狠劈砸持剑少年,伴随嘶哑高亢的龙吟之声,以气机交戈碰撞那宽厚无比的镇狱大剑。
只是每一次碰撞,双方兵刃都不曾真正相接,反而是在重槊与大剑之间,会有肉眼可见的璀璨光芒迸发出现。可即便如此,那金铁交鸣之声,也依然会震痛耳膜,让人心中生畏。
持剑少年眸光寂静,无悲无喜,无嗔无念,只是以手中大剑不断相迎,同样大开大合的路数,但论气势而言,便较之顾绯衣也始终不差分毫,而其修为境界更是远胜顾绯衣,便在每一次重槊与大剑的碰撞之后,持剑少年的手臂都会被弹起一个更小的幅度,继而以更快的速度挥斩大剑,砸向顾绯衣。
重剑宽厚而无锋,通体黝黑,只在剑格处刻有字体十分古老的“镇狱”两字,而剑身之中浑厚无比的剑意,则是与少年气机相连,也似是天生就该在少年手中一般,每一次挥斩,都会显得巧夺天工,恰到好处,也似是少年本不该只是少年,而是一位浸淫于剑道之中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方才能够让自己每一剑斩出之后,对于掠过剑身的狂风,对于剑刃与重槊的碰撞,都能完全掌握。便直至短短瞬间上百次碰撞之后,少年眼神陡然一沉,手臂也跟随发力,以远远强出顾绯衣不知多少倍的巨大气力,轰然论起手中大剑,竖劈顾绯衣。
轰!
水面炸碎!
顾绯衣猝不及防,便连缠绕在重槊之上的异象,都被少年朴实无华的一剑彻底斩碎,化成飞灰重新在其气府之中凝聚成型,只是相较于先前,那三条皮开肉绽犹似死物阴祟一般的鬼龙,已经气机奄奄,再也没有分毫余力可以再次出现。乃甚于就连顾绯衣手中重槊,都已经脱手而出,远远砸在云泽面前,似乎是经过少年刻意计算过一般,不差分毫,落在云泽双脚之间,漆黑槊杆颤颤巍巍,只差丝毫,就要打在云泽脸上。
可即便如此,云泽也始终不曾退开哪怕只有一步,只是死死盯着那位依然安安稳稳站在水面上的持剑少年。
被迫沉入水底的顾绯衣,双臂都已经出现裂痕。
鲜血顺着水流丝丝缕缕飘散开来,激荡的水浪顺着顾绯衣迅速猛沉的身形扩散出去,直至触底之时,顾绯衣一双凤眸立刻变得狰狞无比,许是体内恶气远古,便凶煞冷光更甚先前,只身形一翻,脚下便踩在湖底废墟之中,继而身形下顿,再一发力,便直接踏碎了脚下石板,身形更是如同炮弹一般轰然冲出水面,高高跃起。顾绯衣不顾双臂之上已经裂痕满布,鲜血淋漓,强行震动气府最深处潜藏的大龙脉龙气,以至于其握紧了拳头的整条右臂,都变得金光灿灿,更有浑厚无比的龙气参杂着丝丝缕缕晦暗惨淡之色,凝如实质龙头一般,张开阔口,露出獠牙,轰然砸穿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气弧,带起高亢而又嘹亮的龙吟之声,震响寰宇,照亮了三百里长空,星月黯淡,更以至于整座化龙湖都因此下降了整整三尺有余,有着可怖的压力伴随顾绯衣这一拳压向持剑少年。
极远处,在两人甫一交锋之时,就已经重新回到山顶这边的席秋阳,眼眸略微眯起。
或许云泽看不出顾绯衣这一拳的拳理真意,但在席秋阳眼中看来,却是根本没有任何隐秘可言,也就自然而然能够看得出,顾绯衣这一拳是动用了那条潜藏在其气府深处的大龙脉,以龙气加持,强行将原本只能归入搏杀大术的一拳,推演成半步搏杀真解,已经是竭尽全力,而远非如外界传闻那般,已经修成了真正的搏杀真解。
毕竟也是远在搏杀大术之上的手段,哪怕顾绯衣如何悟性超凡,也不该只在这样的年纪就已经领会到真解手段。
可即便如此,也未必是那持剑少年的对手。
席秋阳眉关轻蹙,将目光转向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观战的小狐狸,有些拿捏不清这只青丘狐的打算,便只能暗自留心,以便随时出手救下顾绯衣。
而在水面之上,持剑少年感受到顾绯衣一拳之威,其自始至终就只短暂出现过一丝怒意的眼眸之中,便忽然多出了一些诧异。但因为早年间在桃源村并不被人待见的经历,持剑少年便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朋友可以说话谈心,也就习惯了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多说,便哪怕见到顾绯衣这一拳之中蕴藏的威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少年本身的认知,却也依然不曾开口说过哪怕只有一个字,而是将一身本就无比厚重的剑意彻底沉淀下来,更将六脏六腑十二桥中所有血气气韵全都鼓动起来,完完整整充盈了十二座桥梁,不留一丝间隙。
少年心性稳重,并不理会镇狱大剑忽然安静下来并且带有些许疑惑情绪的异样,只抬脚迈出一步,重重一踏,便将这座因为顾绯衣还未完全落下的一拳之威,已经下陷了三尺有余激烈沸腾的水面踏得平静了下来,继而便以少年所在之处为中心,有层层涟漪接连扩散出去,最终汇聚在一丈之外的地方,层层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