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古墓说头
最终不欢而散。
云泽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哪怕丁启茂心甘情愿引颈受戮,云泽也始终没办法真的对他下手,毕竟当初丁启茂在自断一腿时,不仅逼得他只能走上那条生不如死的吃人路,同时还救了他的一条命,让他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更何况丁启茂之所以会自断一腿,后者的原因更多一些。
“人心之深,深于归墟...”
老道人长长一叹。
这位花白胡子的老道人,跟少了一条腿的丁启茂,都没能真的猜到云泽心里的想法,所以才会在眼下终于知道的时候,就忽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人心隔肚皮,谁能看透谁?
谁都看不透谁。
老道人学会了,明白了,再也不敢随意揣测他人的心性心境,哪怕能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但眼见却也未必为实,哪怕对方只是一个貌似一眼就能全部看透的年轻人,老道人也再不敢怀有任何小觑之心。
但有些事,最终的结果还算是极好。
丁启茂的心性心境与悟性,很适合读书学道理,也很适合走上一条不同于书本道理的君子之道,这是那位真名为启明的大长老,在老道人临走前的亲口所言。只是其口中所说的,不同于书本道理的君子之道又是一种什么道理,就绝非对于君子之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老道人能够揣度。而终归说来,老道人对于这位学院大长老还是相当放心的,哪怕修为区区大能境,可教书育人讲道理,却跟修为并无太大关联,只跟心性心境与悟性有关。
但说是区区大能经,可一旦放眼到整个天下,能够拜在一位大能境的明师门下,就已经是许多人求得不得的大机缘。而丁启茂也不是完全不懂,只是这种事根本动摇不了他的心境,也就不会露出任何激动之色。
可启明大长老却越发觉得满意。
“荣辱不惊,悲喜不乱,方能‘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君子语小,天下莫能破焉’。”
老道人以白眼相对,嗤之以鼻。
君子之道广大而精微,老道人从不否认,但若要言说“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君子语小,天下莫能破焉”,就着实有些过分夸张了,还真以为君子之道自无敌?口中说“大”,就当真大得连整个天下都载不下;口中说“小”,就当真小得连一点儿也分不开?
老道人反而觉得这些修行君子之道的修士,不光口气大,心也很大,否则还真就说不出这种话。
可转念又一想之后,老道人的眼神又变得格外复杂。
人心,本来就很大,甚至比天还要大。
也很深,比最深最深的归墟还要深。
老道人深深一叹,临走前,顺便明目张胆地“借”了一些对治疗伤势补充气血有帮助的灵株宝药,在回去学院之前,又特意跑了一趟后山角落里的茅庐那边,将灵株宝药全都隔着窗户丢进那黑衣小童自己建造的二层楼,跟着便就一溜烟儿地跑回了学院,至于黑衣小童能否猜到这些灵族宝药的来历...
反正比起丹药也没差多少,更何况妖族大多体魄强悍,哪怕一些药力凶猛的灵株宝药,直接吞服也是无妨紧要的。
...
一晃数日。
依着俗世中的纪年法,就是十一月的中旬已过,下旬方至。
再有两天,就是小雪。
也不知今年的小雪会不会下雪。
看天色,观星象,应该够呛。
前些日子忽然见到老道人安然归来,原本还以为席秋阳是在骗人的陆家平,当场便直接红了眼眶,差点儿就要哭出声来,可即便如此,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陆家平也仍是忍不住扑上去,抱着老道人一阵哽咽。这件事,便是放在今天,陆家平再度想起的时候,也仍会觉得一阵面红耳赤,臊得厉害,暗自愤恨老道人消失的那几天,竟然从头到尾连个屁都没放过,害得他跟罗元明一直担心。
可老道人终归也是安然无恙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强。
师父师父,师者如父。
陆家平这么一个被马匪踏平了村庄,迫不得已少年流亡的苦命人,早已经将老道人当成了亲生的爹娘一样,只是嘴上不曾说过罢了。毕竟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一群大老爷们儿说这个,谁的面子上都有些抹不开。
从饭堂出来之后,陆家平十分难得地给老道人多买了一只炖烂的猪肘子,又带上了一壶不算太好的小酒,一路悠哉悠哉往回走。
这已经是近几天以来的第六回。
陆家平暗自盘算过,在彻底掏空自己的腰包之前,最多最多也就统共只能孝敬师父他老人家十一回,如今已经是第六回,就只剩五回,可不能一时糊涂算错了帐,少孝敬一回倒是无妨,但就怕会多一回。毕竟一旦孝敬多了,自己的吃食就得被迫缩水。
陆家平罗元明师兄弟二人,一个好吃,一个懒做。
再加上身为师父的老道人也是个奸懒馋滑之辈,这师徒几人,还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自从偶然间以神识扫过,听到了陆家平口中碎碎念仔细算账之后的乌瑶夫人,就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跟云泽说一声,尽可能离这师徒三人远一些,毕竟云泽从很早之前就已经跟着老道人学会了十分老气的双手插袖,这些倒还无妨,毕竟无妨大雅,老气一点儿就老气一点儿,没什么大不了。可怕就怕云泽再跟这师徒三人学会了其他东西,变得好吃懒做也或奸懒馋滑,甚至三者兼备,就真的会追悔莫及。
可云泽至今也仍是不太愿意来见她。
乌瑶夫人也觉得,云温书当年留下的东西,并不适合现在交给他。
虽无血缘,却是母子的两人,一在学院,一在后山,只需片刻即可相见,却又如海角天涯。
乌瑶夫人暗自神伤,对于茅庐外面已经重新活过来的黑衣小童制造出的巨大动静,仍是充耳不闻,任凭那个性情活泼的猿猴随意吵闹,不是在叮叮当当的雕刻早已有所打算的石桥,就是在御风卷水,在这片空地上降下滂沱大雨。最安静的时候,莫过于黑衣小童在水潭便的顽石上静心垂钓,钓上一条大雨,解下鱼钩,再重新丢回水里去。
如此往复,再也没有什么新的花样。
...
回到弟子房后,陆家平一边感叹天气确实已经开始冷了,回来的路上已经很少能见到有些样貌姣好身段出挑的姑娘衣衫单薄,一边揉了揉有些红肿流泪的眼睛,是上回在刑罚堂不知好歹以通幽眼远观圣人之战,被圣人气机所伤,到现在也没完全好利索。
罗元明一如既往躺在床铺上,懒懒散散,就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意去动弹,只盼着学院里能够多死一些人,也好让他可以早日攒足了学分,就可以辞去这份来之不易的行当,一直躲在弟子房里睡大觉。
老道人正面对着窗外咧嘴傻笑。
至少在陆家平眼中看来,老道人确实是在傻笑。
这种事,在近几天已经出现过很多次,陆家平见怪不怪,将手里拎着的猪肘子摆在自己床铺上的桌案上,又将那壶小酒也摆在老道人习惯坐的那边。
“先前回来的路上,我刚听说了一件事儿。”
陆家平将自己那只更肥一些的猪肘子撕开油纸,一张嘴就撕下一大口,吃在嘴里含糊不清继续道:
“说是个土夫子在秦岭淮川那条线的南边,发现了一座挺厉害的大墓,但具体怎么个厉害法儿却没人知道,只知道那个发现了大墓的土夫子,现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据说是因为那个土夫子从那座大墓里带出了一块灰石头,沾染了那石头上的恶气,才会被恶气所杀,而且死状还挺惨,说是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圆窟窿,从头顶到脚底,从前胸到后背,甚至就连内脏骨骼都密密麻麻全是圆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