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心境波澜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可自从入秋以来,已经连着下了几场雨,最初时还能觉得秋寒渐来,却到今时,又是烈日炎炎。
而自从那日深夜,景博文与陈子南后山一战过后,格外风平浪静地过了十来天的时间,第八班一级学员方才上了第三节课,席秋阳作为导师,详细讲解了寻常武功技法,到搏杀术,到搏杀大术,再到搏杀真解之间的进境区别,又在课程结束时,分发了接下来一周时间第八班学员的修炼资源,随后便就此解散。
云泽也一如既往地跟在席秋阳身后,直接去往刑罚堂继续看书。
席秋阳有藏书万千,浩如烟海,包罗万象,由自历史文献而至大道详解,内容之丰富,说不上涵盖了整座历史长河中的呈现出的每一寸缩影,却也等同是在其中截取了一段极长的江流。便莫说是半月时间,就是半年,十年,三十年三百年,都未必能够全部看完。
这刑罚堂三层中罗列在书架上的,堆砌在角落里的,不过是席秋阳所有藏书中的冰山一角,九牛一毛。
长明灯灯火摇曳,是未曾开窗的刑罚堂三层中唯一光亮。
师徒二人对坐案几两侧,各自借着灯火,一个读书学道理,长知识也长见识,另一个则始终是在参考各种有迹可循的历史文献与古人论道典籍,以期能够促使自己的学问更加圆满,也能给门下唯一弟子找出一条最为合适的修行道路。
一日复一日,日日如此。
又一本书看完之后,云泽将最后一页翻过,再将书全部合上,闭上眼睛端坐在案几对过,心中不断回想书中所得。
席秋阳抬头看他一眼,又将目光望向在案几一角专程留出来用作给云泽放置那些已经看完的藏书。从最初时的那本《森罗道解》,到如今这本《远古历史正文》,云泽在短短半月就已经看过了不下十本书,种类倒也并未特意选择,只是依着席秋阳最初时说的那句话,按照顺序,从第一排书架最下方的第一本开始看起,依次进行。有些书,其中的内容相当繁复,设计到许多修行方面的感悟与理解,需要慢慢斟酌,细细品鉴,才能懂得书中徐徐阐述而出的许多道理。但也有些书,便如这本《远古历史正文》,就只需要走马观花看一遍,对于其中记载无需太过较真,有些了解,长长见识,便就已经十分足够,若能从其中明白一些什么那是最好,若不能看出什么深刻道理,却也无妨。
但终归还是看得有些太快了。
席秋阳早有心思,此间又再次暗暗揣度,将手中较之先前摊开更多的书简放在案上,等待云泽回味过后,重新张开眼睛时,才终于开口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方才准备将书放在案几一角的云泽闻言之后,当即一愣。
倒不是不明白席秋阳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这师徒二人的相处就只是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一个在案几这边看书,另一个在案几那边钻研,若无必要,便就互不打扰,最多也就是云泽看书看到一半,遇见书里讲的东西让他看不懂了,才会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询问那些读不懂的地方到底是些什么意思,又或有着怎样的深意。
可如今席秋阳却忽然率先开口,就让云泽有些措手不及。
“书是需要慢慢看的,不能着急。”
席秋阳未曾在意云泽的反应,自顾自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你的体魄根基已经逐渐跟上,不会再有根基不牢的情况发生,淬体液已经可以暂时停下了,但气府的磨砺开辟却还得进行。除此之外,现下已经是九月中旬,距离院内月比,也就只有不足半月时间。”
席秋阳将手搁在案几上,食指轻轻敲打案面,过了片刻方才继续开口道:
“有件事,为师觉得应当与你说上一说。”
“在半月以前,犬肆曾寻上景博文,从中挑拨唆使,意图是让景博文对陈子南出手,以报那日在饭堂附近被陈子南以那把离天黑玉杀生刀架在喉咙上的奇耻大辱,但却被景博文看穿了心思,虽然答应下来,却也将犬肆全身骨骼捏断,更使之经络筋肉尽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如此重上,便是调养得当,若无足够珍贵、药力足够出奇的灵株宝药,就必得在床上躺足整整一月才行。”
“但在次日,犬氏妖族部落就派遣了一名老仆前来,同时也带了一位炼丹师,为犬肆的伤势专程调配炼制了多种不同丹药。过程如何,为师便不再与你多说,但犬肆原本需要躺足整整一月的重伤却也因此好得极快,大抵再有三五天即可行动无妨,足够赶得上十月初的院内月比。”
闻言,云泽面上神情立刻变得有些复杂。
近些时日以来,尽管云泽一直都在刑罚堂看书,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意思,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只因与他同寝的怀有俊天赋并不如何,却偏偏是个万事通,便在每日看书回去之后于怀有俊闲聊的一段时间里,学院里大大小小许多事,云泽都是有所耳闻。
而有关景博文险些废掉犬肆一事,从最开始,云泽就已经在景博文那里听到过,但当时云泽却一心只在景博文与陈子南的约战上,尚且不出一天时间,便就将其抛之脑后。
直到十天前,云泽才再一次从怀有俊口中听说此事,与席秋阳此间所言并无出入,却又更加详细一些,是除却席秋阳所说这些之外,在那日犬氏妖族部落的老仆来过之后,犬肆曾有心想要老仆插手,报复景博文。若那犬肆试想的报复手段不算太过丧心病狂也就罢了,说不得那犬氏老仆真就会暗中出手,对景博文略施小惩,警告一番,而后从此作罢,却偏偏犬肆心有不甘,硬是想出了一些非人手段,若那犬氏老仆当真依言做了,只怕景博文从此以后就会在心境中生出许多瑕疵,乃甚于生出心魔,就此再难寸进都有着极大可能。
但景家毕竟是到了这一代就有些底蕴掏空的迹象存在,换句话说,就是青黄不接。而景博文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北城中域景家唯一一个能在日后担当扛鼎重任的直系子嗣,并不存在其他能够与之竞争麟子之位的争夺者。但也正是因此,景博文对于景家而言,就极其重要,尤其涉及到景博文生死存亡与修行进境之类的事,在景家看来,就全部都是比天还大的大事。而那犬氏老仆也并非目光短浅之辈,是在听闻犬肆所图之后,很快便就通禀了犬氏部族的老族长。
具体过程如何,怀有俊也并不知晓,只知道从那之后,景博文险些将犬肆废掉的事,就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依着怀有俊口中所言,景家是必然为此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而如此也就导致那段时间的景博文终日脸色阴沉,经常在某些时候对着犬肆所在弟子房的方向走神,眼神深处有寒光悸动,杀机吞吐,似乎是在暗中思忖着,应该怎么才能让犬肆为此付出更大代价。
而有关这些,席秋阳也必然知晓,只是未曾言说。
“这其中,有些事你早便已经知晓,但也有些事你不必知晓,为师就不再与你多说。”
席秋阳将敲打案面的手指蜷缩回去,两手交叉揣进袖口,看向云泽。
“为师曾经与你说过,月比之后,无论你是否还在第八班,此间这刑罚堂的第三层,你也随时可来。但那时是还未曾发生这些变故,可如今有了这些变故在前,你却已经可以与之争上一争。”
“我?”
云泽张了张嘴巴,瞧见席秋阳忽然变得有些严厉的眼神,终归还是把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没骨气的废话重新咽了回去,乖乖坐在原地,等待下文。
席秋阳默默一叹,对于云泽的反应说不出是种什么感受。
理所应当,但又恨其不能。
略微平复心情之后,席秋阳才终于开口道:
“倘若为师所料不错,十月初的那场院内月比,犬肆一身伤势虽然可以恢复大半,但却必然还会留有一些难以愈合的暗伤,必然会对其有些影响,若非拼命,他一身修为实力也就最多只能发挥六七成。如此,对你而言,便是机会。”
云泽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