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忙碌二
“节前各部门上报减员名单吧。”张三离开时说。
要说人员精干，建桥首选。这点张三有私心，不让他人染指。企业发展了，自然林子里什么鸟都有，今后人员安排要注意，公司不是老年公寓不是亲友粉丝团。
想不到关总工来还带着程建。张三心里腻歪，没好气道：“程工这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吗？”
关总工仿若未听见，程建脸上泛红。
张三、李四、集团法律顾问、财务总监、关总工、程建，外加隋秘书。公司重要会议，一般做笔录。
一干人落座，李四主持会议。
城北区域紧邻开发区，靠近市郊边缘。随着这些年开发区内工厂雨后春笋般催生，破旧的城北也由先前的了无生机，变得热闹起来。开发区的住宅建筑有限，房屋价格和租金节节攀高，不少人就近在城北或购或租。相邻的两个城区，车程不到20分钟，房价相差近40%，显然其中蕴含着商机。目前紧邻开发区有家重型机械厂，这些年订单减少落败至仅有60-70人上班，靠散单打零食维持。偌大的厂区80%面积闲置，市政府提出了厂区置换计划，闲置场地似乎等时机或出售或开发。
顾问就企业的债权债务作了说明。目前机械厂有六百万的账面债务（含银行两百万贷款，用办公楼作抵押），土地用途为工业用地，国有土地出让。按照市区发展规划，早晚要变更为商业或住宅用地开发。但届时动手，要补交的土地费用必将翻倍。所以从或开发或储备的角度，这个厂子可以考虑。
接着关总工发言。按照现在开发区工业用地的价格计算，目前每平方米在200-260元之间，城北区的工业用地价格在150-200元之间。机械厂的面积有62000平方米，土地价格应在1100万左右。上面的附属建筑物办公楼有1500平方米，折价200-300万元，其他宿舍、餐厅、厂房、配电取暖等，总计面积在23000平方米，折价在2200万左右。总计地皮及附属建筑物合计在3500-3600万。加上企业债务600万，总计在4200万左右。按面积62000平方米计算，每平方米价格在680元左右（土地出让金未计）。这个价格与我们目前开发购买的熟地700-900元价格相比，几无差距，而如果工厂溢价出售，更无价值。因此如在城北区开发，我和陆工更倾向于购买熟地，尽管类似重机厂，紧邻开发区地块不好找，但不是没有。当然，设计部程工及有的同志观点不同，所以也请他们谈谈。
张三没想到程建出席，更没想到还要发言，可目前场合，阻止不礼貌。
他不甘地咽了口吐沫，刚刚被张总损叨一顿，马上又被关总工摆上一道。
程建起身，颔首致意道：“关总工发言倾向购置熟地，因为重机厂土地变更手续繁琐且粗算价格不低。但如果从未来城区发展角度考虑，结合这块地皮的稀缺性，其实总工不全反对我们的想法。地块位置好，少有的三面临街，便于商业地产项目如超市、影院、专卖店等配套开发，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住宅项目利润，6万平方米地皮，按照容积率2.5-3，绿化率35%计算，用时两三年可开发门市及小高层20万平方米，初步估算能保1-1.5亿毛利润。近年来建设开发主要集中在主城区内，适当延伸对公司的品牌有提升。此外，关于重机厂的债务及废弃厂房的评估价值，我认为不应该由购方承担，土地有其自身价值，我们亦无需考虑。我看好开发区内的住宅市场开发，目前园区内有10多万产业人员，可提供住房仅7000套左右，刚性需求客观存在。”
“与总工唱反调啊，不过观点较新颖。讨论嘛，应该听到不同的声音。”李总表扬，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买不买重机厂，董事会讨论多次没有结果。纠缠的问题主要有两个，1、地皮估价，重机厂狮子张口，一口价4500万，转户变更等所有费用还由我们出，这价格不低了。2、如何开发？毕竟开发区人员流动性大，真正有想法在那里真金白银购房的有多少？我们开发后以出售为主，如果到时候难以出售，最后不得不变成租赁，又该如何管理？程工的观点有些说服力，但我们要知道，如果投入了几个亿，用时两三年产出1亿的利润，那还真不多，你没考虑到财务费用支出。”
“这段时间我和许工去开发区两次，白天熙熙攘攘晚上变成空城，大多数习惯回城住。开发区十万工人，当地人勉强一半，真正安家置业的没那么多。”关总工补充道。
“正因如此，如果我们在一街之隔的重机厂，搞些餐饮娱乐服务项目，正好填补了空白。开发区本来年轻人多，何必舍近求远租房住？”外出刚赶来开会的孙总插言：“开发区招商条件好，老城区的工厂都在往那儿赶，扩容早晚的事，所以现在跑马圈地是个法子！”
张三不满地看了孙总一眼，怎么能帮程工说话：“孙总负责建安，工程多为承建项目，没有销售，盖完了就有钱赚！重机厂开发纯商业项目，当然有风险，如果我让你全盘负责包括销售，你接吗？”
孙总有点纳闷，谁说我建安没搞过住宅？这不是以偏概全？他抬头疑惑地看看张三，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自己帮程建说话了，导致董事长对人不对事。想到此孙总不觉暗笑，有时候董事长是特么毛了光机小心眼，还是年轻啊！不过程建搞破鞋确实操蛋，也确实不该留下来。对啊，这会程建干嘛参加？自己来晚了没看清形势。
其实孙总清楚，在重机厂问题上，董事长和他的想法一致，就是买。
面对张三的提问，孙总不得不回答：“董事长，重机厂的收购确实复杂，确实需要论证，并且4000多万的报价不便宜。但是这块地段确实好，不干有点可惜。如果让我做决定，我，我觉得还是干，地我先占着，项目分期开发，开始可能困难些，后期应该都能卖个好价钱！当然这只是我的预判，预判啊董事长。”
“你坚信房价上涨？这两年涨得够快了！”张三问。
“主城区房价肯定涨！不过开发区咋样说不准，工厂火了人就多，黄了就都散。各地土地收入占比高，所以地皮涨价我坚信，房价我没法说。”
孙总回答吞吞吐吐，张三欣慰，识时务者为俊杰。
为了活跃气氛，李总道：“孙总自信啊，这么说是个开发商都赚钱是吧？还有哪位要讲？”
“学校一位经济学教授告诉我说，如果M2增速高于GDP，也高于存款利率，什么意思?简单讲，年初100块钱年底变成年初的95块。所以这位老师说，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买房买黄金甚至古董能保值或增值。”大学教授身份的顾问补充道：“至于重机厂债务，确实跟收购无关，我们的工作，确保交易土地无任何纠纷即可。”
“重机厂意识到这块地是香饽饽，待价而沽。目前有想法的不止我们一家。”李四说：“只是因为报价高难出手而已，据了解没人出价肯高于3500万。”
“也就这价钱吧。”张三接话道：“开发区当时只考虑了招商引资，没充分考虑园区规划。只要有人来投资，就拨块地皮建厂，现在能成片开发工业用地不多，商用地更少。我感觉不出几年开发区应该扩容，如把城北区全部或部分划进来最合适，这是我相中重机厂的原因。”
“董事长高见！这是大势所趋，哪怕多花点钱买下来也不亏。”孙总马上给张三带高帽。
李总好奇，这两人怎么一会好一会打，于是问道：“如果开发区人满为患，市里在周边找块地再搞个新开发区，岂不鸡飞蛋打?”
“再找这么大面积，得跑到二十公里外长阳镇，主城周边是没地方。”程建分析。
“开发区新址程工都给选好了哈！”孙总开玩笑：“就地取材最合理，舍近求远不可能。最有可能就是董事长的分析，把城北区划进来。”
孙总说话越来越艺术，程建低下头。
张三心里惬意，咳嗽一声道：“征询大家意见，如果疏通好各方面，三千万价格把这块地干干净净拿过来，我们做不做？”
“做啊！干嘛不做！”原本性急的孙总立马表态：“哪怕多几百万也行！”
“你的工期排到07年，怎么做？”李总反问一句。
“建设做呀，如果你不做我做。我外包出去，只安排项目经理和监理。”
“真够贪的！”张三笑了：“为了该项目，你和李总对调呗？”
孙总立马噤声。对调的事张三提了几次，孙总迟迟不表态。
“公司项目不少了，还是走精品路线好！”关总工说。
“在建项目多，资金占用量大，融资成本逐年上升。”财务总监苦着脸。
“社会上对建民评价高口碑好，可以考虑适当提高预售房比例。”程建插言。
“项目不先期投入一定比例资金，预售明令禁止。”财务总监说。
“可哪家不都这么搞？不责众的。”孙总反驳，笑道：“总监明知故问啊！”
“就知道带兵打仗，后方粮草你办？”钱总监瞪他。
“我办？我这熊样能办啥？”孙总告饶：“总监，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我记着呢！有啥要求你提，物质上精神上我都满足！”
钱总监轻轻掐了一把孙总，低声道：“欠收拾？”
“李总啥意思？”张三问。
“公司在建和拟建项目不少，已经够大家忙碌了。重机厂开发，先不说价钱多少，我担心，1、土地用途能否变更？所需时间？2、变更费用肯定我们出，预计多少？开弓没有回头箭，而重机厂情况复杂尚未厘清，所以我不赞同。”李总表态。
“如果所有费用在3500万以内，李总同意吗？”张三问。
“多长时间落实手续？用一两年不行！”李总说道。
“如果半年内把地皮干干净净买过来，大家同意吗？”张三环视众人。
“我同意。”孙总表态：“公司实在不想干没啥，董事长你衔接手续，我找人接手，也能把事情促成了，我们收取管理费，至少一两百万白得。”
“那就这么定了！大家喝茶休息会，然后我们去现场看看。”张三一锤定音，否则这会开的没完没了。
“晚上几点飞机？””闲聊中李总问。
“七点多，志军送机场。”张三回答，看了看腕表，四点了，滚床单泡汤了。
“你该回家了，我去就行。”
“看一眼，然后回家准备。”张三坚持。
“最近小爷身体恢复可好？”
“天天骂我好着呢！这老头，把我当丫鬟使唤，一竿子打发到山东！”张三嘟嘟囔囔：“年底了你肌肉放松喜庆点，总板着脸干嘛！别搞的员工老鼠见猫似的。”
“我们那个年代出锅的，伙食差，个子都不高，表情都挺严肃。谁背后说我坏话？孙总?或者你们高总？”
“没人敢说？微笑不花钱但值钱。拜托四哥，快过年笑笑！我山东奔丧都比你坦然。”张三冷笑。
“我注意！重机厂这块地真想买？你有门路？思路?”
“哪有！按常规出牌肯定不行。”
“走偏门可不行，怎么做都要合规。”
“怎么能这么说呢，容我想想。”
“其实，会上程建谈的有些道理。设计部里，能把图纸设计与施工建设两者通盘考虑的，程建算一个。这一点总工都不行，学究气太浓。其实，离婚是个人的事，单位不应出面也不便表态，上午我和张总还说道这事，是吧？其实。。。”
话里话外李总挽留之意。
张三呵呵笑：“其实，咱俩应该聊点别的，比方说春节你怎么过，是李静回来还是你带孩子过去？”
李四讨厌他转移话题：“我听说有不少单位争聘程建。”
“好事，我更放心！”张三应付。
“你再考虑考虑！程建找过我说哪儿都不想去。”
“那正好回家。”张三答：“这两天我怎么找不到他，两次电话不接。”
“脾气不小，程建没得罪你呀！”
“四哥，你有完没完啊！公司没人得罪我，不像你和孙总得罪一裤兜子。做人做事你选哪个你说？程建没得罪我，即便得罪我也不在乎，他得罪了做人的底线！在续存婚姻中，只要杨莹默许，他程建私下养小甚至生孩子我不管。但明目张胆这么干，这是侮辱人，侮辱不止杨莹，还有我们，拿我当傻碧?这是我们人类吗？哪怕杨莹有千刀万剐理由，一个爷们大度点好说好散，别玩阴的！我特么在外养小，估计你得整死我是吧？当然小志也整死我！我特么偶尔犯错误，你还得给我打掩护是吧？谁一辈子没错？要看性质对吧？这两天他为啥不接我电话？躲是办法吗？找你们有几毛用？要开除他的是我对吧？他不认错说啥都不好使，我不惯着他！有些事你自己没搞清楚，不要瞎帮忙说话。”
“你钻牛角尖了，总工面子总得给呀，况且程建的家事跟工作要区分开。”
“我们开公司，不是开瑶子！既然你和张总帮程建说话，那这问题你俩处理，这话上午我跟张总也讲过。一个原则，杨莹满意就行。”
“还开瑶子这特么哪跟哪！”李四知道多说无益：“春节我带孩子去英国，隋姐说过节你家里来人多，我家里钥匙、车都给你。还有，《城市建筑》杂志搞个年度100精品建筑评选，问我们可否赞助五万元。你看。。。”
“该花花，问我干嘛。前几天小志买了两张大床三张折叠床，估计也是安排不下了。”
“别买了，四室一厅能安顿十个八个，让大姐来我家住吧。”李四建议，又道：“赞助五万，这可是给关总工、程建他们披红戴花。”
“你搞错了，是给建民集团。”
“意想不到的花销总有，有人来公司收卫生检疫费，我头一次听说。”李四感慨。
“花不穷，别有负担！”张三安慰他：“晚上代我出个饭局，和高总一起宴请俄罗斯代表团。”
“高总通知我了，杯具！不知道要喝成啥熊样？”
“你英文给公司涨面子，别人干不了！”张三夸奖。
“你的建桥，我就差陪睡，其他活几乎轮遍了。”李四回敬。
”你觉得亏，山东回来我陪你睡！”
户外飘起茸茸雪花，空气分外清新，路上大家说笑不停。
“昨晚从B城回来，去机场的路上空气呛鼻没法呼吸。家里多好，清清爽爽天然氧吧。”财务总监对比着：“环保治理真是刻不容缓哈。”
“各地可是争先恐后赶那里！”李总接话：“伦敦，一年四季不是阴天就下雨，人却越聚越多。”
“B城当然好各种资源多，我们所里同事的孩子，今年考入ZF大学，所学专业只招2名，到校后了解到，这一届班里三十多人中有八个B城孩子，他们的分数在外省只能去个二本。”顾问感慨。
“听说你孩子毕业后留在那儿工作，真出息！”孙总羡慕：“书香世家不一样，我那小子用皮鞭抽也那样，愁人啊。”
“这叫人各有志！你可是正儿八经大学生。我那小子是在机关工作，在华盛顿。”律师回应。
“这小子行啊，这得多难考！”孙总更羡慕：“我儿子考两年没考上，现在通勤编。”
“难考？孙总我告诉你，他们毕业同学当公务员就两个，那里年轻人没人愿意干，工资不高。他说先过渡，然后再找好工作。”
“你就甭安慰我了好嘛？我心里拔凉拔凉的。”孙总笑着说。
“孙总，顾问说的是真的。我在英国工作有一同事，干着干着辞职了，跑南非当什么志愿者去了。”李总补充道。
“教授你这不对呀，孩子养来养去，送外人了哈。”张三笑着说：“相比之下，咱们李总有情怀，人家回来了。”
“说真的，我还想回去喝下午茶呢！轻松自在也是一辈子！”李总开玩笑。
“也是啊！咱们工作多累，忙东忙西！”孙总赞同。
“言之有理！比方说下午这么好天儿，咱们应该去滑滑雪，实际呢咱们关在会议室里，乌烟瘴气讨论地皮！我们谁都不脱俗啊，李总不止一次想走，每次我挽留，其实想想他的话真是对，工作想干就干，喝点下午茶看看太阳多好！所以，今后在工作和休息上大家找平衡，不提倡带薪加班。”
“加班费没人跟我要，李总你们建设执行了吗？”孙总问。
“我哪敢执行！只有建桥高总敢干，好像他员工多娇贵似的！”李总望着张三说。
“既然你们没干，我让高总从年底奖金里扣回来，大家扯平！”张三表态。
张三一行驾到，厂长在外赶回来接待。据介绍，有几家前来考察洽谈，其中就有张三朋友一诺吴总。
会议室双方落座，牟厂长首先发言。
“张总一行的到来是我们的荣幸，贵司实力雄厚信誉良好值得我们学习。随着城区的扩大，主管部门向我们提出过厂址整体搬迁建议。原址如何处置我们班子在不断讨论，期间有几家企业来洽谈。先期与李总接触中，我们提出了优惠条件，表达了合作意愿，具体情况将由牛厂长，丁处长介绍。下面请建民张总讲话。”
“谢谢牟厂长！”张三起身致敬又坐下：“今天瑞雪初降，孙总带领大家到贵厂参观。打扰您亲自接待，还有这么浓香的普洱。重机厂搬迁似乎势在必行，从长远看，重机厂的开发利用有商业价值，所以贵厂不缺合作者，比方有实力有魄力的一诺吴总。这段时间我们做了些论证工作，具体洽谈由孙总和程工主谈。不瞒各位，这两位是主合派，希望与贵方进行合作，我们也有反对派，因为目前资金紧张。代表公司董事会，我很高兴与牟厂长相识并期待与您的合作。”
“张总你谦虚了！同样是企业改制，你们发展壮大我们日趋萧条，我很汗颜啊！在合作方选择上我先透个底，我们班子倾向与建民合作，具体让他们谈吧。如你有雅兴，厂区开了块冰场供员工锻炼，你不妨松松骨。”
“牟厂长，您确实不容易呀！改制时你们包袱重，员工千八百号人，剩下一堆老旧设备，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所以您的贡献大。我们所属行业不同，当初我们轻资产，船小好调头。”
张三抬举人，说得牟厂长心里暖烘烘，感慨道：“哎，包袱重是难啊，现在走到卖房卖地。”
“牟厂长，您不能这么说，即便厂子形势好，按规划也得搬迁，这地块早晚开发。”张三笑道。
“听你说两句透亮多了！我带你去冰场去。”
“给我找双42码冰鞋。”张三眼里闪现童真。